第10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子難說的沒錯。

  他的確在自欺欺人。

  可他除了自欺欺人還能怎樣?他如何相信沈君兆會變了心?他如何相信沈君兆會負了他?他又該怎麼接受他心心念念的人不要他了。

  那他從地獄爬回來為了什麼?拖著這殘破的身體痛苦活著又圖個什麼?費盡心機攬下皇權又有什麼意義?

  江山抱負,理想信念。

  怎麼能少了他!

  雍理從來都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

  其實雍理此刻怕極了,怕得幾乎要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他渾身顫抖著,也分不清是因為冷還是怕,也許都有。

  可是他這麼怕了,還是啞聲問出來了:「這雨幕亭,還是朕的嗎?」

  沈君兆自始至終都沒抬頭,他站在他面前,神態恭謹,卻與他仿佛隔了山海:「普天之下,皆為陛下所有。」

  雍理心涼了,聲音顫著:「那……你呢?」

  第57章 不要了

  短暫的沉默。

  雨幕亭明明沒了水幕環繞, 卻仿佛有水聲在嘩啦作響。

  雍理聽到了,聽到沈君兆的回覆:「君臣父子,臣既在朝, 當然是陛下的。」

  怒氣升騰而起,雍理厲聲道:「你明知朕問得不是這個!」

  沈君兆依舊是平靜無波的模樣:「臣不懂。」

  怒氣之後是巨大的難堪, 雍理紅了眼眶:「朕不要沈相, 朕要沈子瑜。」

  沈君兆垂著的眼睫極輕極輕地顫了下:「臣在。」

  雍理火了,一把拉住他衣襟,迫他與他對視:「看著朕回話!」

  沈君兆慢慢抬頭, 黑眸比深冬夜色還要寂冷,他面上丁點情緒不漏, 除了身為臣子的恭謹守禮,再無其他。

  四目相對, 雍理只覺骨縫裡的寒氣全擠到了胸腔里, 把一顆跳動的心凍住了。

  還需要說什麼?還有什麼可說的?

  一切都是他自欺欺人罷了。

  雍理盯著他:「你後悔了?」後悔冒天下之大不韙, 同他在一起了?

  沈君兆不出聲。

  雍理叱問他:「短短一年, 你就……你就……」

  沈君兆只用五個字, 斷了雍理一切念想:「陛下請自重。」

  陛下請自重。

  沈君兆讓他自重。

  雍理咬破了舌尖, 鐵腥氣在他口腔里蔓延, 堵住了所有將要出口的哀求。

  再怎麼心悅於他, 他也是有尊嚴的。

  更何況, 卑微乞憐就能讓沈君兆回心轉意嗎?

  不可能的。

  他了解沈君兆,見識過他對別人的冰冷無情。只是雍理怎麼也沒想到,有一日他也會成了這個別人。

  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

  雍理咬緊牙關, 只能逼出最後三個字:「沈子瑜!」

  只有沈君兆念一絲舊情,只要沈君兆還像以前那樣看他一眼,只要沈君兆……

  年輕的帝國首輔低聲應道:「臣在。」

  沒有沈子瑜, 沒有沈君兆,只有大權在握的沈相!

  雍理心中最後一縷火苗熄滅,他眸色暗了下去:「滾。」

  沈君兆後背微僵。

  雍理厲聲道:「滾!」

  沈君兆:「臣告退。」

  他倒退三步,轉身離開。

  雍理死死握著拳頭,拼了命才壓住把他喊回來的衝動。

  已經夠明白,夠清楚了。

  別再自討其辱。

  哪有什麼永恆不變?短短一年,他心心念念的人就面目全非。

  是什麼讓他變了?是什麼讓他們走遠了?

  手中的權力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嗎,還是別的。

  「子難……」

  雍理撐不住了,可他不想在沈君兆面前倒下。

  他已經夠丟臉,已經毫無尊嚴了。

  他不能因為沈君兆不要他,就放下一切。

  彥君玥沒醒,妍族人沒找到,天下萬民還落在他肩膀上。

  沒了沈君兆,他仍舊得走下去。

  他更加不能倒下。

  子難幾步趕來,握住了他的手,融融暖意順著掌心斷斷續續湧進斷掉的筋脈,竭力給他祛除陰寒。

  雍理感受不到,他身上似乎熱了些,反倒襯得心更冷了。

  「子難……」

  「嗯。」

  「他不要我了。」

  「……」

  「他真的不要我了。」

  「陛下。」

  雍理聽不到他說了什麼,他只是低喃著重複著追問著這一句話,一字一句的,用言語剜心蝕骨。

  這是雍理過得最難的初月。

  他除了祭祖之外,所有事宜全部推掉,摺子堆成小山,他視而不見。

  元曜初年至今,整整七年。

  雍理哪怕年幼,哪怕聽政,也是最勤勉的,等親政後更是位連前朝都罕見的勤政君主。

  早朝從不缺席,御庭議事更是手握主導權,下午的帝師講學、武課騎射……乃至每日呈上來的大小摺子,他數年如一日地堅持批閱,沒有絲毫懈怠。

  唯獨今年,雍理把一切都丟下了,只躲在長心殿裡,與那不知從何處帶回來的和尚廝混。

  彈劾的摺子一封又一封。

  諫臣紛紛求見聖顏。

  雍理一概不見。

  子難問他:「陛下何不宣了太醫?」

  只要讓外頭知道聖上病了,那這些胡說八道的摺子就銷聲匿跡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