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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揚君威?

  最主要的不是六州蠻族, 而是他身後的三十萬大雍兵士。

  雍理能鎮得住他們,才真正彰顯了帝王之尊。

  如此一分析, 雍理可算能吃能睡,除了偶爾想沈君兆想得買醉之外,倒也慢慢融入到將士中。

  抵達邊境,雍理已然和身邊人打成一片,他看不出誰是刺客, 索性也不看了。

  總歸得先打仗,打了勝仗再堤防也不晚!

  相較於沈君兆在首京的度日如年,雍理這邊過得要快一些。

  倒是不是他的相思病輕,而是他這邊太過忙碌,不給他丁點兒空閒時間。

  領兵、作戰、糧草、兵甲……還有當地兵防交接,安撫百姓,以及調查蠻族兵力和地形……

  紙上談兵這四個字只有親臨戰場才能切實體會。

  兵書再怎麼高段,也及不上一次小規模衝突。

  理論和現實的差距,猶如天塹。

  整整五個月,雍理學到了極多,也受到了不少磋磨。吃得差、睡得差,還要舟車勞頓,臨時變陣。

  雍理瘦了,黑了,細嫩的肌膚也沒以前那般光滑如玉了。

  但是他更好看了。

  身量抽高,勁瘦卻不纖薄,膚色也不是黑了,而是之前太白,現在趨向於太陽光下的健康色。

  再加上那一身輕鎧,猩紅披風,手握長槍而立,當真是少年英主,雄姿勃發!

  當全線告捷,大雍部隊將六州蠻族驅逐出境那天,整座邊郡城山呼萬歲。

  陛下英武!

  大雍將士神勇無畏!

  一聲聲萬歲盪在雍理胸中,激起豪情萬千。

  他多希望此時沈君兆與他比肩而立,多希望他也能來這邊境看漫天黃沙,多希望天下人知曉他的阿兆是何等的國士無雙!

  最開懷的時候也是最放鬆警惕的時候。

  初來時的神經緊繃褪下,雍理一杯慶功酒入肚,只覺如刀絞腹……

  痛……

  無法想像的痛。

  他眼前開始搖晃,看不清來人,只隱約聽到趙小泉用尖細蒼老的聲音尖叫。

  趙小泉被一刀刺死,老太監死不瞑目。

  雍理只覺荒謬。

  原來都是沈爭鳴的人,原來這些教他行軍,教他作戰,為邊境百姓拋頭顱灑熱血的將領,全是沈爭鳴的人。

  說來也是。

  若非皆是心腹,又如何能成此計?

  他們知道他是誰嗎?

  許是知道的,諷刺的是,他們可能比沈爭鳴的自以為還要清楚。

  沈爭鳴一石二鳥,算計了獨子也算計了擁護沈家的世族。

  只要沈君兆一死,大雍皇室安定。

  沈君兆死了。

  沈家再無繼承人,雍理不會給世家重新推出領頭人的機會。

  沈君兆死了。

  偏這些世族以為殺死的是雍理,洋洋得意之際才知自折羽翼。

  等班師回朝,雍理好生生地出現在大朝會上。

  沈爭鳴該何等的揚眉吐氣?

  御駕親征,君臨天下。

  誰敢不從!

  然而……

  沈爭鳴千算萬算,唯獨算漏了雍理待沈君兆的一顆真心,也實打實低估了雍理的膽大心細。

  雍理這五個月的作為打動了這幫劊子手,他們眼看著中毒瀕亡的雍理,到底是於心不忍。

  楊家那位少將軍偷偷將雍理丟在六州境內:「陛下,您若還能活下來,就別再回中原了!」

  雍理中毒已深,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楊鴻達痛聲道:「對不住了!」

  扔下這話,他只能頭也不回地走了。

  雍理沒有像沈君兆的夢裡一般倒在血泊里。

  他僵著身體浸在漫漫黃沙中,沙子很熱又很冷,他中了毒的身體卻什麼都感覺不到。

  熱的要把人烤化了,他不知道;冷得要把人冰封了,他亦不知道。

  按理說他該死了。

  這毒早已入了五臟六腑,藥石難醫。

  楊鴻達此舉,也不過是給他留了個全屍。

  雍理也覺得自己要死了。

  他思緒轉得很慢,慢得像是隨時要靜止的一幅幅人物畫。

  娘親……

  他的母親閨名一個絮字,他總覺得外公給娘親起的名字太不祥。

  絮……飄絮……

  母親這一生可不就如柳絮一般孤伶無依。

  父母早亡,兄長病逝,丈夫一心只有天下,半點兒女情長都沒有。

  雍理幼時想著一定要好好照顧母親,一定讓她苦盡甘來,餘生不再孤單。

  可惜他太過年幼,再怎麼支撐也還是留不住命薄的母親。

  母親去世,雍理恨過父親。

  他總覺得父親若是多陪陪她,若是在家時候多一些,若是不要這天下,母親是不是就不會這麼早走了。

  可後來父親也走了。

  母親過世兩年,他甚至沒有原諒父親,他就扔下了偌大個江山,兀自去了。

  雍理身披帝服,高坐金鑾,面對跪了一地的臣子,心中只有不安。

  九歲。再怎麼早熟,又知道什麼?

  孤獨惶恐不安,卻不能向任何人展露。

  因為他是天下之主,是一國之尊,是萬民敬仰的元曜帝。

  他不能哭,不能累,更加不能害怕。

  他必須像那正午的太陽,時刻照亮著大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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