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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寧立刻又作了一個大揖,說:「我同他講講道理。」

  話音落下,他就一動不動了。

  凡人管這叫「魂游天外」,其實就是軀殼暫時沒人管,身體裡的靈相「打架」去了。

  後來的後來,周狗膽包天煦偶爾會跟人講起這驚險刺激的一幕,說:「……因為我摸了聞時老祖的頭,卜寧暴跳如雷。」

  這話不用細想,字字帶槽。

  張雅臨當場掉了個杯子,劈聲問:「你摸了誰的頭???」

  張嵐的鮮紅指甲油哆嗦到了小黑手上:「你說誰暴跳如雷???」

  再後來,「卜寧暴跳如雷」就成了一個梗。

  畢竟在幾乎所有人眼裡,斯斯文文的卜寧老祖這輩子都不可能跟「暴跳如雷」中的任何一個字扯上關係。

  但有一個人每次聽到都能哈哈笑半天。

  他姓鍾名思,是唯一相信周煦那句鬼話的人,並附和道:「在下不才,有幸見識過很多回。」

  他還表示自己醒得太晚,錯過了摸小師弟腦袋的機會,真是可惜、可惜。

  因為這些話,他和周煦慘遭了一番「報應」。

  但那都是未來平靜生活里的後話了。

  ……

  ***

  總之這一天,沈家別墅的浴缸最終還是沒有派上用場。

  倒不是因為夏樵擔心的那些問題,畢竟塵不到、聞時、卜寧都在,哪怕就是張碧靈,想要把一個東西弄得光亮如新都不算難事。

  關鍵在於那個浴缸的水塞有點問題,淅淅瀝瀝會漏個不停。

  這本來也不是大事,但在養神蓄靈上犯了點忌諱,不適合當下的聞時用。

  於是塵不到說:「我帶他回一趟松雲山。」

  依照常態,回松雲山,卜寧必然是要一起的。但當時的卜寧正在跟周煦「談心」,沒跟過去。

  卜寧都沒動,張碧靈當自然也不好冒失。至於夏樵,祖師爺沒開口叫他們一起,他就沒敢邁步。

  於是最終回山的就只有塵不到、聞時,以及摟著藥的老毛。

  松雲山被卜寧封禁了很多年。

  如今塵埃落定萬事太平,那個大陣已經撤去,只在山腳下圍了一圈障人耳目的小陣,免得有人誤闖,迷失在山間。

  這座山林一旦通了天地,重重死象就轉了生。

  道邊的山壁上,苔痕又泛了青,夜裡雖然看不大清楚,但青草味已經滿布山道。

  坳間松林如海,山嵐雲霧是淡淡的乳白色,帶著松脂香,長風一卷,就是千傾。

  老毛進了山,翅膀一掠,轉眼就消失在了高高的峰巔。

  不一會兒,沿途的風燈就亮了起來,溫黃一團,點綴在崖間。

  聞時則跟著塵不到走在長長的石階上,投落一長一短兩道影子。

  山間夜涼寒氣重,牽著他的那隻手卻是溫暖的。沒有枯痕、沒有逸散出來的黑霧,修長有力,筋骨勻亭。

  一如當年。

  聞時轉頭望向山側,看到了清心湖靜謐的湖影。他又抬頭望向山巔,看到了曾經黃粱一夢裡怎麼也等不到的圓月。

  「出息了,走著走著還能呆住。」塵不到晃了晃他的手,「醒醒。」

  聞時怔了一下,從圓月上收回視線。

  他們又朝著山頂往上走。只是沒走幾步,塵不到感覺腿邊的罩袍動了一下。餘光里,某人悶著腦袋朝他挨近了一點,不知道是借著袍子擋風還是百年罕見的粘人。

  像一塊不聲不響沾上來的雪糕。

  ***

  到山頂的時候,聞時聽到了人語聲。出乎意料,竟然嘰嘰喳喳有些熱鬧。

  他愣了一瞬,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他那間屋子的窗戶被人從裡面推開,兩個腦袋一左一右從窗欞里探出來。

  左邊的說:「回來啦!」

  右邊的用相似的聲音附和道:「總算回來啦!」

  「走得好慢。」

  「是啊好慢,我們等半天了。」

  那是大召小召。

  她們這樣鬧著擠作一團,總讓人懷疑那對白虎自天而降威震山林的場景,不過是一場逼真的夢境。

  熱氣從屋裡散出來,出窗就氤氳成了一團白霧。

  大召用手扇了扇,笑眯眯地說:「水已經好了。」

  小召接話:「藥也投進去了。」

  「手腳是不是很麻利?」姐妹倆齊聲邀功。

  結果就聽「砰」的一聲,老毛抱著已經沒有藥的空缽走出來,沖她倆說:「桶是我清的,水是我熱的,藥也是我投的。」

  「可是我們陪你了。」

  「多稀罕。」老毛一點不客氣。

  大小召嘻嘻哈哈笑歪在窗框上。

  而老毛已經轉過頭來,對塵不到和聞時說:「多虧了我手腳麻利,這回真的能泡了。」

  聞時將信將疑地進了屋,看見屋中間一個大浴桶,盛得滿滿的。

  藥早已化散進水裡,乍看起來很濃,味道……辣極了。

  聞時:「……」

  這哪裡是要泡澡,這分明是要醃山貨。

  聞時扭頭就走。

  因為個子小且靈神絲毫不虛,他出溜得極快,瞬間就到了屋門口。剛要邁出去,就被人攔腰撈了回去。

  「腿看著只有一點點,跑得倒是快。」塵不到說。

  聞時兩腳不沾地,皺著眉問:「桶里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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