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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陣印流轉的速度猝然加快,轉出了直通雲天的漩渦,罡風便順著漩渦呼嘯不息,如深海狂浪。

  百里草木被連根拔起,間雜在風渦里,被撕扯成無數木刺和碎屑。

  巨陣里的黑霧也突然變得瘋狂起來,它們像是嗅探到了一絲逃出生天的機會,又或是嗅探到了闖入的生靈氣息,頓時狂舞著砸撞封印,每一下都震天動地。

  巨陣周圍的土地發出裂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爆裂聲一道接一道,環繞著巨陣響了一圈。

  下一瞬,沙土炸裂,飛石漫天。

  十二隻巨傀自封印陣底而出,每一個都如山如海,它們身上連鎖鏈都沒有,鱗皮之下是翕張的火焰,熾熱灼人,好像火海從陣中一直燒向了天。

  它們長嘯著,朝聞時而來。

  ***

  夏樵奔回松雲山的時候,兩道人影正從山頂匆匆下來,帶著滿身鬱結之氣。

  「周煦!」夏樵老遠就看見了走在前面的那個。

  而當他叫出名字的時候,對方已經到了他面前,帶起的風撲了夏樵滿面。

  夏樵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種瞬間到他面前的本事,周煦是不會有的,現在這個緊鎖眉頭面露憔色的人是卜寧。

  而他第一次看見卜寧露出這種神色。

  他能感覺到,這位一貫斯文溫和的人焦急又生氣。

  卜寧朝他身後空空的山道掃了一眼,「就你一個?他人呢?」

  「小夏!」張碧靈緊隨其後,匆匆過來,滿面惶恐,「小夏你去哪兒了?你、聞時老祖呢?」

  她問著,就看見了夏樵紅腫的眼睛,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她動了動唇,聲音卻很輕:「他……」

  「他在籠里。」夏樵看到他們的時候,眼睛又紅了,垂在身側的手攥得死緊。他之前嘶喊過,所以聲音啞不可聞:「我哥進籠了,我帶的路。我以為他是要帶著我一起進去的,但他把我推出來了。」

  卜寧臉上血色盡褪。

  他嘴唇動了一下,想說「荒唐」,但沒能發出聲音。

  「他怎麼……」

  怎麼就不能再給我些時間,容我再想想辦法呢。

  這句話卜寧也沒能說出來。因為他其實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聞時不會再等的。他見過當年聞時在封印陣下的歇斯底里,知道那樣的事情聞時根本承受不了第二次。

  所以不會等的……

  他知道聞時只要醒了,就一定會去那裡,誰都阻攔不住。

  但他還是想試一試,因為他作為兄長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擔憂。

  卜寧閉眼嘆了口氣,抓住夏樵問:「籠在何處,還能……」

  他說到一半忽然記起自己不復當年,還占著「別人」的身體。即便那是另一個自己,也是輪迴轉生之後了,是一個獨立的人。他不能全然不顧,自作主張。

  就在他僵住的那一刻,他忽然聽見了周煦的聲音,沒有切換主控權,而是在意識里,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去啊,你顧那麼多幹嘛,我也急。我也想去。」

  那不是簡單的開門救人,危險難料。他對意識里的周煦說。

  「我知道啊,我又不是真的傻。」周煦說,「就算我走過輪迴轉了個生,咱倆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共通處的吧?你想乾的就是我想乾的,沒差。你給我留口氣就行。」

  說完,他沒等卜寧再回應,占了身體對夏樵說完了那句話:「你還能再帶一迴路麼?我們要過去。」

  夏樵:「能。」

  「那走——」周煦還沒說完。

  夏樵便啞聲道:「但進不了籠了。」

  「什麼意思?」

  「為什麼會進不了籠?不是說只有你能找到那個地方麼?」張碧靈連忙問。

  「我哥推我出來的時候,把籠封了。」夏樵說。

  他只要想到那個場景,就說不出話來。他哽了一下,眼睛又紅了一圈,才道:「他就沒打算讓其他人進去,也不給別人機會救他。他跟我說……」

  「說什麼?」周煦怔怔地問。

  「他說如果沒成功,他就不出來了。」

  「……」

  就連張碧靈都變得面無血色。

  山道上死寂般的沉默持續了幾秒,卜寧嘆息似的聲音響起來:「是他的性格……」

  「會真的出不來麼?」張碧靈輕聲說。

  其實她知道這是個傻問題,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籠是他剝下靈相形成的,他自己是籠主,一進籠便會同籠內的意識合而唯一。籠主是何種模樣,你們都見過。沒有旁人進籠點醒,他可能會就此沉淪其間,再想不起外邊的事。」卜寧沉聲說。

  就是因為他們見過,才知道那有多可怕,多令人難過。

  「倘若……」卜寧嗓音都驀地喑了一下,「倘若他生生破開幻境,自己醒了。又要怎麼去救師父呢?他哪來的辦法。」

  「那封印陣里的塵緣,多到我們師兄弟幾個都畢生難見。他如何化解?即便他有法子轉移或是化散,還有師父身上的天譴呢?」

  「為什麼還有天譴?!天譴不是已經消了嗎?」夏樵愣住:「張岱嶽籠散的時候,不是都說了會報應到他身上嗎?」

  他看向張碧靈,希望她能點一下頭,

  但卜寧開口道:「她是柳莊的人,要也只能要柳莊的債。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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