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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韶眼神裡帶著一絲詢問,看著她。

  寄柔道:「等王爺來,他不會饒過你的。」

  虞韶微微揚起那張驕傲的臉,他諷刺地笑了一下,說道:「他不饒了我,又想怎麼樣?」

  寄柔啞口無言。虞韶忽然扭過臉來,一雙琉璃般的眸子裡閃著雀躍的光。他又想曾經那樣,親熱的,毫無芥蒂地看著她。寄柔被他看得有些發窘,退了一步,虞韶跳起身來,言之鑿鑿道:「你喜歡我了。」

  寄柔愕然,面對虞韶那張興奮的臉,竟然無言以對,只得掉頭就往回走。

  虞韶不甘心地追上她,在後面亦步亦趨地重複道:「我知道,你喜歡我了。」

  「我不喜歡你。」寄柔無奈地說道。

  話音未落,被他從背後抱住腰身,寄柔心裡一慌,忙去推他的胳膊,誰知他的胳膊越收越緊,索性將人拖到在地上。林深草密,晨露才消,地上還是濕潤的,散發著微熱的氣息。被彈子射下的野雀兒還在旁邊撲騰,翅膀上細小的絨羽撲到了寄柔的臉上。她眯著眼,用手擋了一把,才發現那毛茸茸的觸感不是鴿羽,而是他纖長的羽睫。他的臉都快貼在了她臉上,鼻子對著鼻子,眼睛對著眼睛。端詳了許久,他又點了點頭,肯定地說:「你喜歡我了。我一定要帶你走。」

  「我不喜歡你。」寄柔堅決地說,「你在我心裡,跟個小兄弟一樣。」

  虞韶直視著她,那雙閃亮的瞳仁里,一直有寄柔的身影持久不散。對視了片刻,他眼睛一眨,忽然在她脖子裡狠狠咬了一口,然後好像要說服自己一樣,嘟囔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寄柔忍無可忍,捂著脖子抬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只是顧忌著他那翻臉不認人的性子,手上沒敢使太大的力氣。

  虞韶被這一巴掌打得有些懵。繼而他搖搖頭,眼裡的光黯淡了一些。他放開手,寄柔起身,翻身上馬,扔下他往林子外去了。到了村口,她忽然掣住馬韁,因來勢太猛,馬兒嘶鳴一聲,在原地打了個轉。這時虞韶也趕了上來,他穩住馬兒,緩緩調勻呼吸,看了一眼寄柔,寄柔則示意他去看那農戶門外栓的馬匹。

  這麼快。虞韶心裡一沉,臉上因疾奔浮起的薄紅褪去。他恢復了那副冷靜沉著的模樣。「王爺來了。」

  陸宗沅與趙瑟二人率了幾十精兵,在快到薊州的時候偶遇送信的農夫,因此直接趕了來。被領進空蕩蕩的廂房裡,他負手凝望著那鋪了紅氈的通炕。炕角扔了一團繩子,他撿起來,看了兩眼。這一會的功夫,趙瑟已經帶人把屋前屋後都搜了個遍,柴房裡的盧攸也被搜了出來,唯獨不見寄柔和虞韶的身影。

  趙瑟有些不安。陸宗沅自昨夜裡馮寄柔和虞韶一同失蹤後,就再沒露過半個笑臉。唯有跟隨他多年的趙瑟才知道,此刻他看似平靜的神色下,掩藏著多少震怒。趙瑟踢了踢地上的盧攸,見這老頭還沒有反應,便示意旁邊的侍衛汲水來澆他。然後對陸宗沅道:「王爺,虞韶一定是被這個混帳煽動的,他年幼不曉事,可能犯了點糊塗,很快就明白過來了——他這不還送信給王爺了嗎?」

  年幼不曉事?陸宗沅咀嚼著這幾個字。他忽然笑了一聲,撩起袍子居中而坐,一副靜候來客的意思。

  趙瑟見事已至此,恐怕沒有了迴旋的餘地,忽而想起當初在濮陽,虞韶為了馮寄柔在陸宗沅的書房長跪不起,那個寂寥的背影早已銘刻在了他的心上。趙瑟心一橫,眼一閉,說道:「王爺,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就忍痛割愛,把馮姑娘賞給虞韶吧!」

  這時,左右侍衛從那農戶廚下借了粗瓷大碗,沏了碗粗茶上來。陸宗沅自昨夜趕路到現在,略覺疲憊,才呷了一口茶,聽見趙瑟這話,登時眉頭擰在了一起。他嫌惡地看著那瓷碗上陳年的茶垢,重重地把碗放在了案上。

  趙瑟又道:「王爺要是不願意把她賞給虞韶,就乾脆殺了她。這個女人不詳啊王爺!你想想,自她進了王府,府里出了多少禍事?王妃自戕,范總兵攻訐,王府遭賊,龍壁被毀——」說到龍壁被毀四個字,陸宗沅眉心驀地一跳,雙目頓起陰鷙之色。趙瑟忙剎住話頭,把頭一低,接過那隻粗瓷碗退了出去。

  才走到院中,他又立即奔了回來,指著外頭說道:「王爺,虞韶回來了!」一頓,又補上一句,「還有馮姑娘。」

  陸宗沅淡淡地「嗯」一聲,坐著沒有動,左右將廂房的門打開,視線毫無阻隔地到了院子裡,正見虞韶騎在馬上,懷裡倚著昏厥的寄柔。眾人不見陸宗沅下令,也不知是否上去迎接,只得茫然地站著。趙瑟使了無數個眼色,全然無人理會,虞韶在馬上對陸宗沅鄭重地施了一禮,說道:「王爺,盧攸是蕭澤的奸細,城裡也有不少內應,王爺只要帶他回去審上一審,自然水落石出。」

  陸宗沅餘光瞥了一眼地上裝死的盧攸,重回虞韶的身上。寄柔方才被虞韶突然一掌打暈,到現在還昏昏沉沉,因此渾然不覺陸宗沅順帶停留在她身上的一眼是何等晦暗。

  陸宗沅頷首,說道:「好,你把她留下,繼續往遼東去吧。」

  虞韶策馬後退了幾步,冷靜地說道:「王爺,告辭。」一抖馬韁,就要離開。而寄柔無知無覺地依偎在他懷裡,是全心全意地依賴,如水般流瀉的青絲纏綿地散落在他衣襟前。她的脖子裡,隱現曖昧的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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