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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聲安慰:「不用謝我,我心裡...很願意做這些。」
他見她的一隻手指在青磚上隨意划動,輕聲問她:「這些時日,為什麼不高興呢。」
她聞言一悶:「沒有不高興...只是,偶爾想到我姑母...我走的時候沒有和她道別,也未曾想,她會托靖王來尋我,也沒有想過,我竟然能回去...「
她眼神略有迷茫:「我不知道,我要怎麼回長安,回我舅舅家。」
本來就是摒棄一切,抱著必死之心上路,最後卻在他的呵護下,安全的回來了。
「我亦是為人父母,知道做父母的苦心,你姑母雖然柔弱身不由己,但看的出來,她很在乎你,等回去後...」
李渭語塞,她終歸要回去的,要回去安葬父親,要還父親一個清白。
良久,他黯然道:「回甘州後,跟我回瞎子巷去?」
她不知如何應答,沉默片刻後,回他:「我不知道。」
她說:「那是你的家。」
李渭點點頭。
兩人無言相對,中庭空蕩,外頭還有旅人說話的聲音隱隱傳來,天上一片雲翳飄過,遮蔽了半輪月色,寒夜青霜分外厚重。
他動了動唇,最後也沒有說話,伸手牽住了她生涼的那隻手,攥在手裡,呵氣溫暖她。
她被這暖意烘的心頭髮顫,終是忍不住,雙眼一閉,趁著此間無人,將臉頰俯在他膝頭:「李渭...快入玉門關了。」
他們再也不是獨自兩個人,還有很多的其他。
「嗯。」他撫摸著她的發,想問她一句話,卻一直忍住。
你願不願意跟我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走向。。大家都猜到啦~~ 兩個人還要一點點的動力~
第70章 逢親友
幾日之後, 王涪一行人已抵達玉門關。
剛入伊吾城時李渭就傳信回甘州,告知陸明月和赫連廣不日將從伊吾返回,也寫信叮囑長留毋要牽掛, 收到來信,此時距李渭離去的日子已近半載, 甘州一眾人等總算是放下心來。
長留念完書信, 垂下眼睫, 規規矩矩將信紙疊好,臉上也不由得泛起靦腆又興奮的笑容:「爹爹和春天姐姐快回來了。」
陸明月待長留如己出,將嘉言都比了下去, 但長留終歸是孩子, 喪母又逢爹爹遠去,心頭多有憂慮,陸明月知他這陣子表面看著平靜, 內里心思重重,摸摸他的頭:「你爹爹每次寫信都掛念你, 這下可儘管安心了, 再過半月,爹爹就到家啦。」
長留亦是雙眸晶亮, 興奮又喜悅:「爹爹信上說,回來後帶我去書院拜先生, 讓我在家好好溫習功課。」
陸明月亦是高興:「長留用心溫書,娘娘照顧你穿衣吃飯, 等你爹爹回來, 可得讓爹爹好好瞧瞧,我們長留可長高了不少呢。」
這幾月長留寄住在陸明月家,陸明月費盡心思照顧兩個孩子, 長留與嘉言同吃同睡,又常跟著嘉言和赫連廣出門玩鬧,飯量見長,身量也拔高不少,已然是個俊秀的小小少年。
嘉言也聽說李渭要從伊吾回來,興沖沖道:「娘,李叔叔走了這麼久,還不知道咱家多了個舅舅呢,等回來肯定要大吃一驚。」
陸明月見嘉言手中又拿著件新奇玩意,皺眉喝道:「你又纏著你舅舅去市坊買東西了?」
「嘿嘿。」嘉言把手中的蛐蛐籠遞給長留,對自己母親嘻嘻笑,「是舅舅給我和長留買的,一人一份。」
入玉門關那日天氣陰沉,是個大風天,玉門關滿地的飛沙走石,天地間俱是灰濛濛的看不真切,往來的商隊檢完過所,未多做停留,急急離去。
嚴頌躲在戍堡內喝一杯熱茶暖暖身子,冷不防見抬頭,見一年輕灰衣男子朝著他作揖:「嚴大哥。」
「李渭!」嚴頌喜極,又見其後王涪和春天俱在,且驚且喜,上前去迎來人,「你們總算回來了,說好不過三個月,這一走可半載過去了,我還去甘州瞎子巷打聽你們消息,大家心裡頭都急了。」
「路上出了些岔子。」李渭苦笑,下馬來和嚴頌敘舊。王涪出玉門關時亦找嚴頌詢問過李渭和春天下落,亦是相熟,幾人在玉門喝了一頓酒。嚴頌見到小春都尉的骨灰,不免欷歔,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不知有多少忠良熱血頭顱拋灑在這邊陲之地,骨殖能返回玉門關的,少之又少。
王涪將一路護送的伊吾軍請至酒邸好生款待,多多贈與銀錢,這一行兵士辭別幾人,又沿著十驛返回伊吾。
另有一批青壯男子來玉門關洽接王涪,這些都是王涪的家僕部曲,在玉門關盤桓半日,王涪幾人辭別嚴頌,往甘州而去。
回去的路途,春天特意挑了紅崖溝這條路。
她並不太記得紅崖溝的具體模樣,只記得是一片紅赭的石山,若五彩霓裳,此番再來,只見滿山色彩斑斕,天然丹霞,怪石如筍如磐,虎踞龍盤,風聲轟隆,她問李渭:「你是從何處找到我的?」
李渭指給她看,道路旁有一條風溝,這條風溝長而陡峭,溝里俱是枯黃的蘆葦,一眼難以望見溝底。
王涪聽說兩人這段往事,亦是驚嘆:「女郎這一路,真是險象環生,卻每每都能逢凶化吉,是有福之人。」
春天在溝邊站了半晌,李渭亦是抱手佇立在一旁凝思,這是兩人的初識之地,再回此地,俱有命運奇妙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