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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渭微笑:\"我去伊吾,特意來看看你。」

  真姬踮腳給趙寧卸甲, 他站著任真姬伺候,眉飛色舞伸過一隻手,用力捶擂著李渭的肩膀:「去年大哥路過星星峽,咱們就匆匆說了一句話,我還尋思什麼時候把這破差事丟開,回河西找你去,沒想你就來了。」

  趙寧是山東豪族,家族中人才輩出,屢出顯要,他卻是眠花宿柳、走馬觀花的浪蕩子弟,父親嫌他敗壞家風,把他扔到這鳥不拉屎的邊塞來歷練幾年,妄想他洗心革面。他浪蕩慣了,在軍中也是廝混,這幾年從河西混到北庭,換了好幾個地方,卻依舊不改性子,依舊花天酒地,走到哪兒都要帶著美婢伺候。

  」沒想這麼快又見面了。\"李渭笑,「不勞你去動身,我自己來,你這回可沒理由再逃回河西了。」

  趙寧唉了一聲,懶散倚支在真姬肩上鬆了松肩膀:「大哥說笑,怎麼才能算逃呢,我又不是逃兵。」

  「你從邊塞駐軍換到烽戍,再這麼疲怠下去,讓令尊知道,何時才能放你回去。」

  」回不去就回不去,我也不稀罕。「趙寧哼了一聲,」這兒天高皇帝遠,我還巴不得在這呆一輩子呢,落得個逍遙自在。「

  「不說這些。」趙寧早已瞥見李渭身側有人,是個眼神沉靜的窈窕少女,咦了一聲,他挑眉,滿臉笑謔問李渭:「這是誰家的小娘子」

  春天清清朗朗向趙寧躬身行了個禮:「見過公子,我姓春,單名一個天字,趙公子直呼我姓名春天即可。「

  「這名字倒是有趣。」趙寧笑盈盈的瞅著李渭,「是大哥的...」

  李渭打斷他的綺思:「是一位故人的女兒,春天從長安來,因有些事要去一趟伊吾,我和她同行。」

  趙寧復又挑了挑眉,見李渭目光坦蕩,聳了聳肩膀,拉著李渭入座:「大哥還是老樣子。」

  他連聲喚真姬備酒備宴,真姬早有準備,抱出一罈子酒出來:「這是家裡最後一罈子酒,昨日李郎君說要留著和主人一起喝。」

  真姬撤了茶盤,尋出幾個酒杯給幾人斟酒,遞到春天面前李渭攔了攔:「她不善飲酒,喝茶就好。」

  真姬點了點頭,仍遞給春天茶盞,又徐徐退去:「奴先去治宴。」

  趙寧和李渭坐下對飲,春天坐在一側喝茶。

  「大哥從甘州城來?何時來的,也不提前知會我一聲?家裡一切都還好麼?」

  李渭直截了當:「去年冬你嫂子病重不起,今春病逝,沒有去信知會你,一則她走前不欲給遠道親友添麻煩,二來你戍守關要,我不想你來回奔波。」

  趙寧慢慢停住手中酒杯,他和李渭相識數年,知道李渭經年為李娘子奔波求醫問藥,也見過李娘子二三面,每次去她都在病中,但聽到此消息,仍是詫異:「是什麼時候?」

  「二月廿五。」

  兩個男人碰杯,趙寧搖搖頭,安慰李渭:「上次見嫂子還是三年前,心頭一直掛念著再去看看,沒成想如今已天人永隔...嫂子走時還安穩麼?」

  李渭轉動酒杯,動動嘴唇:「她陳疴多年,得了解脫,只是不放心孩子。」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大哥節哀順變。」

  李渭飲盡杯中酒,淡聲道:「習慣了。」

  他的一生,無不在面對親人的離去,起初是親生父母,而後是養父母,最後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妻子。

  世事無力,鬼神不仁。

  真姬知道今日主人必要和李渭喝酒說話,起早已在廚間準備好了膳食,絞盡腦汁做了六七道菜,只是此處貧瘠,又遠離集市,只得野蔬、羊肉、野味這一類,但真姬巧手天成,菜餚色香味俱全,齊齊端上桌,擺在了庭中。

  趙寧待客,真姬伺奉,故人相逢,分外情熱,觥籌交錯,席間一番閒話不提。

  午飯過後,真姬收拾局面,趙寧將酒壺一抱,邀著李渭坐在庭下喝酒敘舊。

  說起星星峽烽戍,趙寧大吐苦水,星星峽比別驛更苦寒些,烽堡內只有苦水,兩間髒兮兮的店子,連往來的商旅都不願在此處駐留,他只得把真姬放在離星星峽最近的村子,隔幾日回來住一日。

  「這糟老頭子就想逼我低頭服軟,我偏不。」

  李渭說起一路遭遇,冷泉驛的遇匪和莫賀延磧的胡商,無不擔憂:「你扼守星星峽,日夜還是要謹慎些,日後若要戰起,星星峽首當其衝。」

  「縱然要戰,那也是伊吾軍先扛著,星星峽只有兩百駐兵,戰馬不過五十匹,兵將老弱,連突厥的一支鐵甲騎兵都抗不過。「

  趙寧問:「大哥這幾年過的可好?有其他打算麼?」

  李渭點點頭:「甚好。」

  趙寧聽見他如此說,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揣度片刻,而後問:「好幾年了,大哥還未放下麼?」

  他嘟囔,「我的命是大哥救起來的,當年的功也是大哥立的,陳英將軍還在等大哥回墨離軍去呢。」

  「我既然出來,又豈有回去的道理。」

  趙寧脫口而出:「那事又不是大哥的錯,何苦逼自己來哉。難道大哥以後都打算跟著商隊來回奔走,受苦受累,卻一世碌碌無為麼?」

  李渭斂眉,不說話。

  春天在一側飲茶,聽到趙寧話中有話,難免好奇,又見李渭無意識的摩挲著杯沿,靜靜的瞟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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