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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令王涪追著兩人足跡往玉門去攔截兩人,不過幾日功夫,定將你女兒帶回來,你就歇歇吧,別哭壞了身子。」

  薛夫人攥著繡帕道:「你說段二公子見過妞妞,還一路照料過她,你將他喚來...我要親自問問,她一個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走了幾千里路,去了那麼遠的地方。」

  唐三省忙去段家請段瑾珂入府。段瑾珂見靖王身邊親信急匆匆來請他,心下詫異,以為有何大事,連衣裳都未換一身就跟著唐三省匆匆去了靖王府。

  唐三省帶著他穿過重重院內,進了王府後苑,段瑾珂心下疑惑,向三省作揖:「三省公公,王爺不在外書房召我麼?如何要去後院?」

  「公子一去便知,王爺大約是問些話,也不是什麼大事。」

  唐三省帶段瑾珂去了臨湖水榭,荔嘉閣門窗緊閉,帷幔低垂,段瑾珂見靖王站在正房內踱步,緊斂濃眉,見段瑾珂來,連喚著唐三省上茶。

  段瑾珂瞥見荔嘉閣這三個字,鬆了口氣,知道這是靖王嬖寵,薛夫人住的閣子。

  正房一旁有側室,門口掛著九瓣重蓮真珠簾,香氣浮動,珠簾後有女子身影,心下旋即瞭然。

  「瑾珂,你將去年自紅崖溝救人的見聞,仔細講來。」

  他知靖王要問什麼,也早已探聽清楚薛夫人與當日紅崖溝的少女的淵源。

  段瑾珂早已有所準備,當下將那日情景娓娓道來,講春天受傷,容貌穿著,靴間匕首,只聽見簾後有女子黃鶯婉囀般的泣聲傳來:「二公子,你說她靴間藏著匕首,黑沉如鐵,可否畫予妾身看看,是如何樣的。」

  當下唐三省送來筆墨,段瑾珂將那匕首樣式描繪在紙上,他一路收著這匕首至長安,後又轉給李渭帶回甘州,看過幾次,熟知形貌,畫在紙上。

  唐三省將匕首圖傳給珠簾後薛夫人,薛夫人一見,正是亡夫遺物,妙目瞪圓,已是心肝俱裂,說不出來。

  段瑾珂見珠簾後半晌傳來嚶嚶泣聲,其音若玉盤珠玉,往後事情不知當說不當說。靖王無奈坐在案前,皺眉吩咐段瑾珂:「你繼續說。」

  段瑾珂便一路講至後來甘州李渭救人,以及年後春天病癒後去找曹得寧問薛夫人之事,以及春天在甘州城的度日,甚至連春天在瞎子巷和馱馬隊各家的日常相處都娓娓道來。

  薛夫人已聽得痴了,聽到春天傷病已好,和一眾人相處融洽,處處受人照料,心下寬慰了幾分,又聽得李娘子死後,春天和李渭一家不告而別,獨自往西行去,又有如刀攪。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要去做什麼,這個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靂,將她往年歲月都劈醒。

  一席語畢,滿室只剩珠簾後女子嚶嚶哭泣。段瑾珂告退靖王,靖王正是滿腔紛亂,也不強留他,段瑾珂卻門之際,瞥見一婀娜婦人滿面淚痕掀簾出來,那婦人成熟冶艷,風姿卓絕,眉眼與春天神似。

  只嘆天下事情竟有這樣湊巧,若他當初知道紅崖溝的受傷少女是這樣的身份,無論如何也要將人帶回長安來。

  這一日的莫賀延磧甚是奇妙,往日熱風竄行,這日裡居然紋絲不動,一絲微風也無,好似一池已然沸過的熱水,毫無生氣,只往上散逸著騰騰熱氣。天際倒是飄著幾朵陰雲,厚墩墩沉甸甸的壓在天際,和鉛灰大地遙遙呼應,直逼得人心燥熱,更加寸步難行。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眾人繼續趕路。

  再行兩日,就到了野馬泉,老叩延慢慢說起這野馬泉景致,野馬泉是莫賀延磧唯一的一塊綠洲,泉如彎月,泉邊草木森然,紅柳成林,清泉快慰,鳥獸絨絨,很是奇妙。

  眾人被這番言語一激,又兼水囊里清水已近見底,正急著要補充水源,一夜在馬上不曾停歇。

  至黎明,星月暗淡,曙光漸曦,風嘯沙鳴,眼前荒漠連綿,要趁著日頭高懸之前找個遮蔽處歇息。

  朝陽如火,白雲似練,黃沙漫漫沒有盡頭,這片沙磧仿佛不知疲倦,無縮謂時間流逝。

  天氣漸熱,正要耐不住這紅日熱風之時,只見遠處突然跳轉出一片戈壁灘,頹岩亂石,土丘連綿,眾人忙忙往其間穿行,在一片高聳嶙峋的風磨岩後找到陰涼之地。

  春天騎了一夜,雙腿綿軟,差點下不了馬,好不容易在一塊岩石上坐定,氣喘吁吁,抱著水囊續命,李渭叮囑她:「還有兩日到野馬泉,可許你多喝兩口水,但不許一口飲盡。」

  春天抱著水囊乖乖點點頭,李渭提著麩餅,去給兩匹馬補充糧草。

  眾人懶得收拾,都挑揀著陰涼處先歇一覺,剛躺下,嗚嗚刮過的熱風乍然頓住。

  而後是片刻的寂靜,空氣如凝固的漿糊,猛然間又有一股風從北方竄來,其聲由低至高,低聲如野獸低吼,高昂如鐵叉扎入銅鏡猛力划行,然後人人都嘗到了一股濃重的土腥味,猛然灌入鼻腔,再侵入喉嚨。

  「爺爺,你去哪?」叩延英見爺爺從地上一骨碌爬起,急步驅出石灘去探看情景,叼在嘴裡的煙槍悶悶的掉在了灰土裡。

  「你們都起來。」老叩延回頭喊了一聲,語氣平淡又鎮定,「黑沙暴來了。」

  「黑沙暴?」

  眾人出石灘探看。剛進這石灘時,青冥紅日,天地還是涇渭分明,此時天幕盡頭有滾滾黑塵滾動,看起來若幻影,如渺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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