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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群突厥人大概有百來人眾,搶奪騾馬輜重外還砍殺商旅,他們大概以此取樂,殺人並無什麼章法,看見在眼前胡亂逃竄人群只顧抽刃砍殺,鮮血四濺、愈發助興,一時殺心迭起,連婦孺俱不放過。

  敵強我弱,部曲們不敢應戰,護著康多逯等一批商人急急前去。彌施年砍殺了幾名突厥人,護著幾名胡商策走,此時也應付不得高車上手無寸鐵的婦孺。

  一個矮粗突厥人猙笑著朝高車上的婦孺揮刀而去,手無寸鐵的婦人們在亮刃下抱著孩子縮在角落瑟瑟發抖,有個健壯婦人驚恐至極,尖叫一聲,抱頭往車下逃竄。突厥人在後高聲呵斥一聲,霍然揚起長刀往前劈去。

  「叮——」的一聲銳音,長刀被一支突如其來的飛羽彈開,高車旁側,眉目清朗的灰衣男子足尖一點,自馬上躍上高車,揮出腰刀,猱身向突厥人劈去。

  」彌施年,你帶著我妹妹走,我來斷後。」

  」大爺!」

  「走。」 彌施年揮鞭,見春天頻頻回首李渭,呵斥道,「我們先走。」

  她咬咬牙,打馬竄出偌遠,跟著彌施年和流散的商旅往冷泉驛的方向奔去。

  冷泉驛是十驛中一處較大的據點,有一隊駐兵和守尉,這幾天還有高昌進貢的使團停留,護軍不少,突厥人必不敢進城,快一點,還能通知駐兵前來支援。

  身旁俱是尖叫聲和哭喊聲,被聽不懂的獰笑壓住,春天心突突的跳著,直管縱馬狂奔。

  前方已是日落時分,落日如碩大金盤佇立在地線之上,血色夕陽照著荒野,分外蕭肅的光景。

  康多逯和一眾商人見形勢不妙,只抓了珍貴細軟,在部曲的護送下往前奔去,騾馬四散奔逃揚

  起厚重土霧,半路不知是誰家孩子跌下騾子,那孩子跌在灰土裡瑟瑟發抖,扯著嗓子大聲朝離去的人哭喊:「爹,爹,娘....」

  他爬起來,一路追著逃亡的人群狂奔:「別拋下我,別拋下我...爹——娘——」

  人人自顧不暇,那裡還有人來得及應他。

  孩子抹抹眼淚,惶恐的回頭望著陷於突厥人刀刃下的駝隊,看見彌施年帶著一眾人奔馳而來,眼前突的一亮,朝春天的馬狂奔而來,伸長手臂大聲嘶喊:「姐姐,姐姐,帶上我。」

  春天在馬上大吃一驚,措手不及,只得俯低身體,一手握韁,騰出一隻手去拉他,馬兒飛騰,卻只摸到了孩子的半片衣角,兩下錯過,身下的馬竄出幾丈開外。

  春天勉強回頭看見那孩子,又跌在塵土裡慟哭:「爹——娘———救救我!」

  晚風獵獵,她隨馬兒追著彌施年和人群奔走,不知怎的,咬咬牙,調轉馬頭,揚鞭策馬往回去。

  彌施年見她策馬回奔,捲起馬鞭就要去攔她,大驚失色:「女郎!別回!」

  「快,快。」商人們慌亂,「彌施年,突厥人追來了!」

  春天縱身朝孩子奔去,探身伸長手臂,大聲喊:「快!抓緊我啊。」

  七八歲的孩子眼裡突然迸出亮光,從地上跌跌撞撞爬起,像魚兒含住魚餌,死死的鎖住春天遞出的手。春天使出吃奶力氣把孩子拽上馬,抱坐在自己身前,內心鬆了口氣,正要策走。

  迎面,一個突厥人已追過來,原本只是胡亂砍殺,乍一看面前的春天,眼睛寒光一閃而過,滿面戾色,冷笑幾聲,朝春天說了句什麼,加快速度朝她掄刀砍來。

  春天大驚,她甚至能看清來人明晃晃的刀身上晃動著水一樣的光澤,和她惶恐之至的眼。

  掉轉馬頭已經來不及了!

  春天使出來這輩子最大的力氣來揮鞭,她衝著突厥人的刀狂奔而去,靴頭有刺尖,發狠的踢著馬肚,馬兒受痛,嘶聲飛揚一溜煙縱飛而去,兩人越來越近,在突厥人刀下的那一瞬,春天俯低身體貼在馬上,從刀下飛竄而過。

  突厥人未曾料到她這一招,愣了一瞬,居然讓這年輕女子從刀下溜過。許是引起了興味,刀尖指著她,嘴裡吐出一句急促的話語,驅馬追趕。

  春天心跳如擂,帶著孩子狂奔不及,這一刻時間太過漫長,風刀一樣刮在臉上,沙土飛揚,將她的風帽吹的獵獵作響,她好似腋生雙羽,飛翔在馬背上。

  「箭,箭,箭...」俯在她肩膀的孩子死死的掐著她的肩膀,「姐姐!他在放箭!!」

  羽箭破風而來!

  孩子尖叫一聲,春天冷汗早已浸透衣裳,聽的一聲急促的風聲,餘光里一隻鐵箭已從耳邊飛過。

  兩人就如同任人屠宰的羔羊,獵人悠閒的在身後任她逃竄。流矢在身邊擦過,不知飛奔了多久,胯下的馬越上一個高丘,春天瞥見眼前眼是一道道橫豎交縱、怪石亂滾、枯草雜亂的深溝,雙眼一閉,雙手緊緊的抱著孩子,俯身從馬上滾落下去,跌入溝中。

  這片深溝原是一道河谷,幾十年前河水已枯竭,徒剩些干蘆葦錯亂的生在溝地,慶幸土石鬆軟,跌下去有些兒剮蹭輕傷,春天腦子撞在碎石上,嗡嗡的響,卻絲毫不敢停留,滾入枯草叢,尋了處隱蔽角落蹲藏起來。

  那突厥士兵看到兩人墜馬,底下是一片縱橫河床,木石凌亂,谷壑起伏難尋蹤跡,咒罵一聲,興味索然,驅馬離去。

  春天捂著孩子一動不敢動,四野一片死寂,連風聲幾乎也消匿,不知多久以後,只覺面前灰濛濛不見天光,懷中的孩子顫聲道:「姐姐,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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