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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咬著唇,顫顫巍巍抓著馬韁要往下躍,發紅的臉龐蹙的皺巴巴的,李渭手中馬鞭騰空甩纏在她腰上,只輕輕一拉,她便往他肩頭跌去。

  春天全身上下吃痛輕呼了聲,輕飄飄的被他箍在肩頭抗走。李渭大步邁開把她甩在氈毯里,兩手一裹,把她包的嚴嚴實實,只見氈毯里她一番掙扎翻滾,連連抽氣,露出張灰撲撲的小臉,唇色青白乾裂,他自是神色淡定,語氣溫和:「你好好歇著,我去弄點吃的來。」

  春天裹在溫暖氈毯里,哪裡還管的其他,眼皮黏膠,不過頃刻就已昏然睡去,李渭回來時,見她全須全尾包在氈毯里,嚴嚴實實裹的不留一絲縫隙,肩頭起伏,正睡的天昏地暗,不禁搖頭笑了笑,自去忙碌。

  她不知睡了多久,一覺沉酣,再睜眼,天光大亮,明晃晃的陽光照在土黃暗紅的石壁上,藍天闊遠,身旁緲緲青煙,一抔小小的火苗上架著只黑漆漆的小銅盂,盂內燒著熱湯,裡頭沉浮著幾根不知是什麼植物的莖葉。

  「是一種甘草,入湯微甜,能補益強身,對你應該有些好處。」李渭正依在石壁上削枝木,拋過來塊胡麻餅,「撕碎了浸在湯里吃。」

  胡餅雖然焦香,沒有佐食,干嚼頗有些難以下咽,春天點點頭,撕了半塊胡餅遞給李渭:「大爺吃過了麼?」

  李渭點點頭,春天坐的筆直,伸手取食姿勢柔美,拿放都有規矩,咀嚼靜然無聲,顯然是受過良好教養,李渭以前不曾注意,今日看她吃飯,也覺賞心悅目。

  火苗熄滅,李渭推開灰堆,從土裡翻出三個小小的橢圓灰斑蛋,撥到春天面前:「草叢裡找到個巢,可惜沙雞跑了,只留這幾個蛋。」

  「好小的鳥蛋。」

  她笑眼彎彎的去捏雞蛋,雞蛋餘溫甚高,不留神指尖被燙,呀的一聲從氈毯里跳出來,在地上跺跺腳,哪有剛才儀態端莊的模樣,李渭不覺自己笑了,春天這才發覺自己失態,把手藏在身後,吶吶的繃著臉。

  吃完乾糧,李渭把灰堆打散,兩人往深山行去,追雷原先是祁連山中的一匹頭馬,甚通人性,不用牽引,自覺領著春天的馬跟在主人身後。兩人愈往山中行,路愈坎坷,風不知從哪個凹口灌進來,在山壁上刮出呲呲的摩擦聲,滿地碎石滾動,幾叢沙棘縮頭縮腦鑽在腳下,李渭帶著她七拐八彎,轉過一片山壁,眼前突然現出一條隱蔽狹小的幽長山口,烈風刺刺拉拉的蛇竄其中。

  「這是北風鑽出的山口,穿過這條山道,就到了常樂縣。」李渭擋在她身前,「小心頭滾落的山石。」

  兩人在風溝中逆風行了半日,前路漸漸開闊,春天悶著頭跟在李渭身後,在他指引下一抬眼,眼前漸漸開闊,原來已經出高峰陡峭的常樂南麓,眼前山丘連綿低緩,草木叢生,常樂縣就在山丘之後。

  常樂山南麓極旱,北麓卻有祁連山雪冰融流淌而下的一條季河形成的一片綠洲,正是盛春,滿地野草蔚然如毯,細小花朵藏於枝葉之下,風拂額面,蒼穹遼闊,起初只覺閒適悅目,穿行半日,這才體會其中痛苦,天無朵雲,地無蔽陰,烈日頗炙,烤的人口乾舌燥,汗流浹背,被暖風一路疾吹,只覺裸露在日頭下的額面、手背火辣辣生疼。春天在額頭抹出一手黏膩灰汗,只覺後背如有蟲噬,坐立不安,口齒生苦,皮囊里的水還有大半,自己卻連動指頭喝水的力氣都沒有。

  李渭帶她行走一日,卻未發言提點她該如何應對,只不過微小辛勞,算不得什麼,後頭更是艱難——他有心讓她吃點苦頭知難而退,直到夕陽半落,她也未吭一聲,緊緊跟隨在自己身後。

  眼瞧斜陽半落,李渭也不再強行趕路,翻身下馬找地方露宿,春天精疲力盡,腿腳發軟跌在地上喘氣,環顧四野,日頭初落,晚風生涼,連喘帶嗆,問道:「大爺,今夜我們要宿在此地?」

  李渭看她容顏憔悴,溫言軟語:「此後多半要夜宿荒山野嶺,山中常有猛獸,有毒蟲蟻,你怕不怕?你若覺得怕,我們往常樂縣投宿去。」

  她皺皺鼻頭,從袖間摸出那柄匕首:「我有爹爹的刀,也曾在野外過夜,自然不怕。」她舉著匕首,「我用這刀砍死過一條毒蛇。」

  李渭瞧著她羸弱纖細的手腕托著漆黑匕首,展顏一笑:「那今夜,有賴姑娘寶刀坐鎮,守護你我安全。」

  山中鳥獸甚多,遍地生有苜宿,開紫花和白花,馬兒最喜食此草,兩人坐騎嘶鳴幾聲,自去挑肥嫩草地啃食。李渭挑了處背風的岩坡安頓,解開包袱,問春天:「晚上想吃什麼?」

  他語氣輕鬆,神情自若,挽起袖子,好像要去下廚的模樣,春天呆滯的瞧著包袱里鼓鼓囊囊的胡餅,伸出發紅的手指戳戳,李渭粲然笑道:「不吃餅子。」他從衣內掏出個玄色牛皮小袋,裡頭是十顆磨的生亮的箭頭,套在白日削好的枝木上,手指拉著牛筋繩靈活的纏弄一圈,很快一張小弓就握在手中。

  春天瞧著他手中動作愣了愣神,問:「大爺要做什麼?」

  「去打獵。」李渭叮囑她一番往林間走去,剛邁出步伐又轉身回來,從衣內拉出根細繩,繩端拴著枚小小的銅哨,黃澄澄,還帶著他熱燙的體溫,他十三歲就跟著李老爹走馬,入駝隊就有了這隻銅哨,在他身掛了十多年。李渭把銅哨解下,塞進她手裡:「不要走遠,有事吹哨子,我在附近,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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