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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對這些有著長久生命的仙人來說,那幾年一換的新鮮面孔也是一項排解寂寞的途徑。萬物都怕孤獨,人如此,仙亦如此。

  仙家洞天有大有小,大的當屬香取山,那位山主甚是大手筆,占了十幾座山頭,養了幾百個美貌少年男女做弟子,山中永遠四季如春。小的就如眉山居,只一座小小山頭,庭院精緻,眉山君不收弟子,只有靈鬼作伴。

  有狐一族的方外山雖然不如香取山那般豪放,卻別有一番婉麗景色,多以木橋流水,假山仙花為鋪陳,更兼族人歸屬天然,一年四季順應節氣,故而這七月盛夏分外炎熱。

  譚音在日頭下面走了一會兒,熱得背後又濕了。

  方才大僧侶改口說要出來走走,他們就從開滿仙花的六角殿一路南行,走過了小湖泊,穿過幽靜清涼的竹林,沿途大僧侶一句話都不說,背影好像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都癟下去了。

  譚音對他的垂頭喪氣一點反應都沒有,泰然自若地欣賞風景。過了木橋穿過一座假山,只聽水聲潺潺,眼前景色大為不同,一帶小小翠嶂橫貫南北,數道玲瓏瀑布順著長滿青苔的大石傾瀉而落,飛珠濺玉一般,最後歸入下方的池塘內,池塘上建了一座松木亭,更有一道九曲玲瓏橋連接松木亭與岸邊。

  景色縱然精緻,然而此刻岸邊、橋上密密麻麻擠了一群姑娘,再好的風景也顯得十分違和。

  大僧侶一見姑娘們眼睛登時發亮,癟了氣的皮球立即脹圓了,腳不沾地飄過去。那些女孩子都是侍女,有認識大僧侶的,也有不認識的,但不管認不認識,面對大僧侶這樣的厚臉皮,討厭是真討厭不起來,可喜歡也絕對不可能,大家嘴上跟他嘰嘰喳喳說笑,眼睛卻都盯著亭子裡那位清雅高潔的白衣公子。

  譚音遠遠的站在樹影里,看著大僧侶一會兒轉頭跟這個說笑,一會兒又回頭逗那個說話,滿場就他最活潑,像只大猴子。

  她對有狐一族的了解並不多,對大僧侶這個職務更不甚了了,難道作為有狐一族的大僧侶是那麼開心的事麼?他成天笑眯眯的,無所事事,不是耍耍嘴皮子,就是摸摸姑娘的小手,有那麼快樂?

  她做人的時間並不長,可短短十七年也足夠讓她了解人心的深不可測。他笑眯眯地與你說話時,心裡想著怎樣的念頭?無賴地對你做些登徒子的舉止,占占小便宜時,他腦子裡又在想什麼?

  或許她並沒有資格這樣想,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只要做了凡人,就像戴了許多面具,不單臉上有,心裡也要戴上面具,因為心是世上最柔軟也最堅硬的物事。

  譚音的目光順著大僧侶的頭髮一直往下落,最後定在他左手的黑絲手套上。

  她想了很多很多法子,或者惡毒,或者殘酷,最後卻只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有幾個小侍女見她面生,便湊過來與她說話,問她:「姐姐,你也是來看棠華大人的嗎?」

  棠華?譚音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這名字昨天好像聽過,是那個穿白衣的仙人嗎?她朝松木亭望過去,果然棠華在裡面自斟自飲,自得其樂,他身後一左一右站著兩個絕色的侍女,一清麗,一嬌艷,將周圍所有的女孩子都比了下去。

  譚音笑了笑:「我是陪大僧侶殿下出門散心,剛好路過這裡罷了。」

  「大僧侶殿下?」小侍女們立即對她露出崇拜又憐憫的表情,多可憐的姐姐,長得怪好看的,看上去也很溫柔的樣子,怎麼就做了他的侍女?真是一朵鮮花插在那什麼上。

  大僧侶跟侍女們在亭子外大說大笑,嬉笑聲不絕,本來打算忙裡偷閒找個沒人的地方解解酒饞的棠華終於被吵得放下了酒杯。

  他怎麼就這麼倒霉,剛好遇上大僧侶回方外山呢?這潑賴回來,他就別想有清心的日子過。

  「婉秋,蘭萱,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棠華長嘆一聲,決定落荒而逃。

  三人剛出松木亭,就見大僧侶兩眼放光飄了上來,棠華只覺頭皮都硬了,索性抱著胳膊給他讓路,果然下一刻他便撲到婉秋面前,粘著不放,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婉秋姐姐,你可有偷偷想我?」

  那個名叫婉秋的侍女居然不生氣,笑吟吟地給他行禮:「大僧侶殿下,您又換了張面具戴?昨天差點沒認出您。」

  面具?譚音下意識地朝他臉上看一眼,原來他臉上竟戴了面具?世上真有這等惟妙惟肖的面具?她之前竟半點沒看出來。

  大僧侶樂得恨不得搖尾巴,連譚音都覺著他臉上好像刻著「淫_魔」「色_鬼」四個字。他摸著臉皮,眼睛都笑開花:「如果是婉秋姐姐想看,我就把面具摘下來,讓你看個夠。」

  棠華鼻子裡發出不屑的哼聲,又來了!當年婉秋小丫頭剛被送進來,大僧侶就用這套花言巧語逗她玩,都過了三四年,他居然還來這套。

  婉秋果然不上當,笑道:「您這假臉揭了下面還是一層假臉罷?您臉上成天掛那麼多臉皮,可真夠厚的。」

  大僧侶仿佛沒聽出她在罵人,他摸摸自己的麵皮,再揪上一揪,嘆道:「咦,好像是挺厚的。」

  棠華實在看不下去,冷道:「你有空在這裡胡鬧,不如去找丁戌長老,昨日你領了侍女便該過去登記了!」

  大僧侶懶洋洋地笑道:「好煩,好遠,我才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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