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
裴玉衡說這些話,並沒有抬頭看陸雲崢的臉色。
陸雲崢瞳仁忽的一縮,凝重的呼吸聲壓得裴玉衡喘不過氣來。
「我也是你祖父的學生。」他幾乎是咬著牙。
裴玉衡想起昨夜的境遇,不知道怎麼的,就酸了眼眶,委屈後知後覺在心頭蔓延開來。
陸雲崢忽的往前一步,一雙熟悉的鞋子從那衣擺下顯現出來。
裴玉衡震驚的眨了眨眼,旋即被他逼得往後一退,水花濺在他的鞋上。
她一下子呆若木雞。
陸雲崢盯著她發紅的眼眶,心頭被一股酸澀充滯著,難受的緊。
「你回去,我來處理。」
聲音暗啞不堪。
裴玉衡忽的眼眶一酸,淚水不可抑制得滑了下來。
自打昨夜得知此事,渾身緊繃,心口那股氣兒提在那裡,直到此時此刻,他一句,
「你回去,我來處理..」
仿佛退下了她身上所有防甲,只剩下強撐著的脆弱。
那暗啞又帶著磁性的聲音,順著耳郭傳入五臟六腑,將她的堅強擊潰。
這七年來,她強自撐起了一切,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強大,等到後來兩條海貿商路被打通,她手掌幾條線路的生意,多少有幾分沾沾自喜。
直到回到京城天子腳下,面對這肆無忌憚的權貴,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沒有權勢做靠山,路有多艱難。
沒有人比陸雲崢更清楚,裴玉衡是個驕傲到不屑於流淚的人。
可惜,這麼多年的風霜終究把他的女孩兒磨練的收起鋒芒。
到底是個什麼狗東西,敢來欺負她!
陸雲崢心裡憋著團煞氣,語氣卻柔軟的不像話,
「對不起,昨夜我回來晚了…..」 否則也不會被大夫人撞見來羞辱她。
陸雲崢灼灼的目光幾乎要凝在如玉的眉眼上,呼吸更加迫人,
「以後有事叫你的丫頭去徐管家那裡遞個話,不需要你親自去等……..夜涼,不要凍著..」
丟下這話,陸雲崢轉身上了馬車,馬車飛快朝衙門奔去。
夜涼,不要凍著……
直到他身影消失,裴玉衡仿佛卸下軀殼,身子不住的發顫。
馬車出了巷子,漸行漸遠,淚水模糊了雙眼,她吸著鼻子,情緒終於在一刻崩潰,任淚水裹著寒風肆意流淌….
回了馬車,裴玉衡靠在馬車上,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乾了似的,目光凝滯,眼底淚痕未乾。
冷杉瞧她這摸樣心疼得很,
裴玉衡不愛示弱於人,今日如此,自然難受。
冷杉知曉,不由把她抱在懷裡。
「姑娘….有些事情強求不行,強推也不行。」
裴玉衡閉上了眼。
這等事情還輪不到陸雲崢親自動手,不過是派了茗誠出去一趟,很快京兆府的人恭恭敬敬把人放了出來,還再三跟茗誠道歉。
朱權雖然受了點罪,待知道是陸雲崢出面,心中不免狂喜。
果不其然,對方很快知道四方閣幕後是陸雲崢在撐腰,連忙來告罪,可惜他們不了解陸雲崢的性格。
害的裴玉衡遭了那樣的罪,陸雲崢連帶大夫人那裡那股煞氣也通通發作了出去。
那些算計朱權的人,不是入獄就是被發賣離京,還有些個少了胳膊斷腿的。
陸雲崢雷厲風行擺平了這事,暗地裡京城那些行當里傳言,四方閣背後是陸小宰相,借雄心豹子膽也不要去得罪。
四方閣在京城這口大染鍋里踏踏實實立穩了足。
消息下午就遞到了裴玉衡這,她終於穩當地睡了個午覺。
次日一早,裴玉衡去給老太太請安,幾位夫人都在。
裴玉衡如常的問候了幾位夫人,站在了老太太身邊,
老太太便問起了昨日的事,
「衡姐兒,你昨個那麼早冒雨出去,可是出了什麼急事?」老太太憂心忡忡的,總擔心裴玉衡一個姑娘家在外頭被人欺負。
裴玉衡溫柔含笑,「一個鋪子的管事被人陷害入了獄,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老太太聞言大驚,「誰這麼大膽子幹這種沒良心的事兒!」老太太罵了一句,復又想起如今的世道,嘆著氣道,「唉,世道如此,捧高踩低,欺負老實的,沒靠山的….」
「後來怎麼解決的?」
「找了我祖父一個學生..」裴玉衡垂著眸聲音平靜。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孩子,下次有事找你大哥哥,他如今在朝中為官,這點小忙,那還不是一眨眼的功夫,沒必要去求別人,你還是太生分了…」老太太有些不高興。
裴玉衡心頭酸澀,終究是將眼底的情緒壓了下去,淡聲道,
「多謝姨祖母。」
大夫人那邊聽了這段公案,臉色就不好看了,她握著那杯子渾身不自在,又放了下去。
看來是真的出了事,那晚上她應該是著急找陸雲崢。
是她一直防著人家,才誤會了。
大夫人想著裴玉衡雖然不同往昔,可大家風範還在那兒,自己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夫人雖然有些色厲內荏,自以為是,卻不是那等壞心腸的人,那夜的事也沒傳出去,好在也沒什麼影響。
大夫人旋即又想,趁此讓裴玉衡斬斷念頭也是好事,她少不得做這個惡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