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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風在耳邊獵獵,從江南到豐城的距離,便是快馬加鞭也要一日一夜,但他竟然朝發夕至,回到豐城時,天天色天尚未暗下。

  趕上了!!

  他模模糊糊地意識到這一點,因為方才預見的場景是在夜中。

  他擦著夕陽的餘燼向府中趕去,橙紅天色天的火光已經映透了半邊天空,滾滾濃煙又讓天幕染上了黑天色天,好像與「預見」中的場景重合,他的心跳都有一瞬停擺。

  蕭墨揮開阻攔的眾人,隻身衝進火海。

  直至看見了那個人。

  他……還活著!他沒事!

  青年臉上從容的表情與他方才看見的那一幕重合,萬幸火舌還未來得及吞噬身軀。

  失而復得的喜悅幾乎能把人淹沒,他用一種能把人天揉天進身體裡的力道,緊抱著懷中單薄的身軀。

  身後的追兵緊追不捨,蕭墨懷中抱著一個成年男子,在樹叢間旋轉挪騰,竟然不輸於人,甚至漸漸有把人甩開的意思。

  懷中人似乎還在方才的火場中沒有回過神來,清雋的臉上沒了往日的淡然,反倒是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怔愣,竟顯得……可憐可愛。

  蕭墨在奔跑間,無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旋即克制地移開了目光。

  許久,懷中的人掙動了一下,「放我下來罷。」

  蕭墨沒鬆手,恰恰相反,攬在那柔韌腰肢上的手臂又緊了緊。

  那人似乎嘆了一聲,「你這樣,咱們誰都跑不了。」

  身後的追兵已經被甩開一段距離,可兩人誰也沒有放下心來。

  太容易了……

  甩開得太容易。

  他們一定有後手。

  青年又推了他一下,「咱們分頭走,這樣走脫的機率還大一點。」

  似乎是怕蕭墨不信,他又緊接著分析地形、講解路線,試圖說服這個固執的暗衛。

  他的話確實是極有道理的。

  可蕭墨沒有答話,那近乎預知的直覺告訴他:倘若他將人放下,這人定然會獨自引走追兵離開。

  蕭墨總算想明白了方才那股違和感在哪了:懷中之人根本沒有求生的意志!他在求死!!

  他又想起了那一幕——

  火光映襯下,青年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從容,不只是從容、甚至有幾分解脫的放鬆感。

  那即將失去的預感如此明晰又真切,蕭墨並沒有回應懷中人那條理清晰的分析局勢,只是將本就抱緊的手又收了幾分。

  似乎是太過用力,懷中那人「嘶」了一聲。

  蕭墨踩向下一根樹枝的動作一頓,險些踏空,但卻並沒有因此放鬆力道。

  好像只要一鬆手,懷中的人就要消失。

  「阿墨,」那人忍不住加重聲音叫了一聲,「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

  沉默良久,蕭墨沉聲道:「今日事了,屬下自去刑堂領罰。」

  這話的含義卻是:聽見了,但不會照做。

  一路都被強行抱在懷裡的青年一梗,似乎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平心而論,青年並不是一個苛刻的主子,他御下的手段謀略都不缺,雖是年輕,但卻把偌大一個蕭家打理得服服帖帖。可若是親近一些的人便知曉,青年並不喜尊卑分明的那一套,這一點在他最親近的、幾乎和她一同長大的暗衛身上,更是顯天露天無疑。

  暗衛本該是主子手裡的一把刀,亦或是擋傷的盾,可他卻並不是如此。

  他幾乎將他視之為兄弟……和蕭青韞一般無二的兄弟。

  即便得此殊遇,蕭墨依舊堅守著那條主僕分明的線。

  蓋因,他想要的……從來不是什麼兄弟……

  如果沒有這一點堅持,他恐怕早就在日復一日的偏愛和殊遇中,天迷天失自我,生出不該有的妄想來。

  青年似是無奈,「你這般,咱倆今日都要死在這裡了。」

  蕭墨下頜肌肉繃緊,那一刻,他竟然生出些卑劣的歡喜來:既然生不能同寢,那死……

  蕭墨很快就將這想法壓下去。

  ——不、不會的……他不會讓他出事……

  最終,蕭墨只是沉默地、速度更加快了幾分。

  被抱的那人似乎無奈於他的固執,終於妥協,不再試圖說服他。

  「起碼……先把我放下。」那人語氣甚至帶著點央求的商量意味。

  他知道,他總是受不了他示弱的,但是這次,這招數卻沒了用處,蕭墨依舊沉默地抗拒著。

  身後的箭矢聲已經天逼天得很近,前方也隱隱有動靜傳來,似乎有埋伏。

  這般境地下,青年反倒放鬆下來,他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就像搶親的惡霸。」

  但說者無心,這一句調侃卻差點讓蕭墨從樹上栽下去。

  一隻流箭矢擦著他的身側而過,他險險避過後。整個人都僵硬起來,再往前時,雖然是速度不減,但動作卻遠沒有之前的流暢寫意。

  懷中青年似乎沒想到,只這一句話,他就這麼大的反應。

  他遲疑道:「你……」

  蕭墨呼吸窒了窒——

  被發現了?

  他想。

  蕭墨同時也知道,他可以很容易搪塞應付過去。

  ——這並不是因為他多善於言辭。

  巧言令天色天,舌燦蓮花……

  這些在青年面前並無用處,他總能一眼看出那其中的真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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