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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能瞧見寧父獨幢別墅院子裡的大片薰衣草和玫瑰花,黑、白、棕不同顏色的牛羊在山腳喝水。邊上就是堆滿糧食的大儲物倉庫,以及新建的廠房,那兒還有顆比院子更高、枝繁葉茂的大樹。

  遠方藍天白雲的接壤,是金黃色的田野,土地里還留著上一季剛剛收割過後的冬小麥麥茬。

  澳洲有著低至每平方千米僅有3.2人的人口密度,在內陸的大農場,這個數字還要更低,得天獨厚的條件這給了這片土地最安詳靜謐的田園風光,機械的勞作模式也讓人更容易丟開煩惱放空。

  寧佳書悶頭工作了幾個小時,中午只停下來吃了頓午飯,草帽蓋在臉上睡了會兒午覺,然後又帶著保溫杯鮮榨的橙汁上天。

  這一次,直等到天快黑時,飛機才落地,滑進倉庫門停下來。

  太陽落山後天氣便轉冷了,山腳小別墅的煙囪在冒煙,大概是寧父做完飯,在給壁爐生火。

  寧佳書忙完出了一頭汗,她精疲力盡,胡亂用毛巾一擦,換乘交通工具,開著皮卡下山吃晚飯。

  寧父從上一任農場主手裡買來的別墅是正宗美式殖民風格建築,白藍相間,門窗對稱,十分洋氣。不過被寧父在門口一左一右掛了對家鄉又大又紅的燈籠後,畫風便有些迥異起來。

  太陽一落山,紅燈籠就亮了。

  勉強能照清小院子裡的景物,別墅院子裡停了一輛她從未見過的越野。

  寧佳書沒有多想,扯掉手套,開門下車。

  她得抓緊時間,吃完晚飯洗了澡,還得開車到機場趕回國的飛機。

  一邊脫鞋進門,一邊在玄關喊,「爸,你來朋友了?」

  然後立刻,寧佳書聞見了廚房裡傳來的香味,她已經快半年沒吃過一頓中二八經的上海菜,那甜里攥著咸香的肉味幾乎在一瞬間竄入她的口鼻。

  嗅覺是人類最強大的感官,味道也往往要比場景記憶來得更深刻,更久遠,人們能忘記許多事,卻往往忘不了熟悉的味道。

  寧佳書的動作遲疑著發僵,鼻子瓮動,又嗅了兩遍,愣在原地。

  她知道,這不是寧父做的飯。

  畢竟這香味,寧佳書像熟悉寧母的手藝一樣熟悉它。

  她在廚房邊上瞧了無數次,甚至知道這道菜應該在什麼時候放糖,什麼時機下醋。

  是她的錯覺嗎?

  她扶著門框的手在輕顫,不敢轉身,害怕希望落空。

  「伯父早上給我打電話,他說你很想我,我就過來了。」

  不是假象,不是幻想,霍欽的聲音是真真切切在身後響起,低沉溫潤,和夢境裡一模一樣。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寧佳書便落淚了。

  她能聽見腳步在朝自己走近。

  來不及切換哽咽的嗓音趕緊大喊,「你別過來,我渾身都是汗,沒換衣服也沒洗澡。」

  擁抱從身後如期而至,在腰上收緊。

  「無所謂,我也好不到哪兒去。」

  伴隨著一聲喟嘆,似是滿足又似懷緬。

  霍欽早上接到電話,托同事買了最快飛往昆士蘭的機票。

  上海沒有直達航班,只能在墨爾本轉機,到了布里斯班又換乘火車,火車換大巴到鎮上,最後花光身上所有的現金,才租到一輛加滿油的越野開過來。這一天複雜曲折的旅程也算得上人在囧途了。

  幸而他最終還能趕在太陽落山前抵達這裡。

  第101章

  太陽從山巒那邊徹底落下, 橙黃色的雲朵和天空徹底黯淡,拉起夜幕。

  吃完飯,佳書裹上羽絨外套,和霍欽並肩在院子的台階上坐下來。

  南半球有種微小的生物叫藍光螢火蟲, 白天瞧不見, 只有夜幕降臨, 才能從泛出的微光里尋到它們的蹤跡。

  置身這樣的院子裡,往往叫人生出種在銀河系漫遊的錯覺。

  「今年上海開春的時候, 灰灰飛走了。」

  分別大半年, 霍欽原本有很多話想說,誰知起頭只想到這件事情來。

  「它學會飛了嗎?」

  「也許吧,有天我買菜回家,發現窩裡只剩幾根羽毛了。」

  「我媽白給它織那麼多毛衣了。」寧佳書感慨。

  「它不屬於陽台, 天空才是它的家。」霍欽說到這兒, 偏頭看向她, 「佳書,你怎麼從來不告訴我你對禽類毛髮過敏?」

  寧佳書心裡咯噔一下提起來,「這是誰跟你說的呀……」

  「何西告訴我的。」

  「我就知道, 」寧佳書磨了磨槽牙, 小聲嘟囔, 「這個嘴上沒門的傢伙……」

  「她還告訴我,上高中的時候,你們就認識我了。」

  寧佳書臉漲得通紅,偽裝多年的暗戀突然曝光,像是衣服被剝了個精光的羞恥感,從頭到腳將人包裹席捲。

  再也忍不住了,氣急跺腳, 「她怎麼連這都說呀!」

  「我反而很感激她。」

  何西退租公寓前,把佳書所有留下來沒帶走的東西打包送到樓上。送東西或許是個藉口,重點是,她站在門口對他吐露的那番話。

  霍欽從不知道,原來在他沒有絲毫察覺的青春里,他早早已經和佳書呆過同一個操場上體育課,參加過同一個航模大賽,擠過同一間階梯教室……

  無論演講還是主持,他中學時期值得回憶的每一段時光,在照片之外的角落,也許都曾由她的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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