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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穆菁衣面上並無顯露,翹起嘴角輕笑兩聲:「瓷器不與瓦片碰,要我兒子親身下場,抬舉得他們!」

  「爹……」

  「行了,回屋哄媳婦去,外頭用不著你。」穆菁衣不由分說將大手一揮,「只消信我的,萬無一失。」

  ·

  春夏交際,天朗氣清,晚春的柳絮迷亂人目,喚魚台四周人群熙攘。

  廣闊的圓台瑩如白玉,為整石雕成。環台一周引渠注池,池中畜奇魚,聞人拍手輒浮游擺尾,故名喚魚。

  這地界本劃在御苑範圍之內,往常百姓難以靠近,今日國朝與西戎的琴試定在此地,聖上特旨許百姓入觀,與民同樂,這才引來這盛況空前。

  「聽說沒有,前幾日在禁中比棋,咱們的棋手將西戎來使打個落花流水呢!」人群中有人津津有味地議論。

  「那誰沒聽說,這是必然的嘛!本來嘛,邊僻地的人懂得什麼風雅,還不是都向咱們學的,師父還能叫徒弟敗了不成?」

  百姓興奮不休,喚魚台旁各大闌館的觀景位同樣座無虛席。

  能在此處占個一席之地的,無不是錦繡人家。譬如正對玉台視野最好的一扇軒窗,一位風姿磊落的侯君臨風品茶,意態愜意。侍從在他耳旁低道:「侯爺,暗衛皆布控妥當,並未發現異常。」

  「嗯。」穆菁衣應了一聲,繼而漫笑,「你信麼,他們還真打算老老實實比琴?」

  那侍從沉吟一瞬,道:「若無混水摸魚之事,只能說明他們對本場的勝利……」

  「勢在必得。」隔壁雅廂中,身著炫紫錦服,發頂金冠耀目的年輕人抖開摺扇。「卓清老侯爺親自安排,西戎無一隙可爭,皇兄以為呢?」

  他在對身旁的貴人說話。只見那人也是一身萃錦華服,聞言閒閒地勾撥唇角,「六弟還真是一如既往對卓清府青睞有加。」

  當今璵親王,聖上的第六皇子謙然一笑:「卓清穆氏風采,連父皇都讚許有加,穆世公以降,積恩五世未減,何況是我。」

  二皇子淄承風沒有搭茬兒,不冷不熱地哂他一眼,喝口茶,默一晌,還是問了:「你今日到底找我做什麼?」

  這二位明面上手足兄弟,誰不知暗地裡那叫一個勢如水火?尤其自打二爺褫了六爺封升之後,兩派中人更是緊繃一身勁力謹慎對壘——似這般風輕雲淡坐在一處實屬稀奇,聽淄承風話里意思,還是淄硯禾主動來的。

  「二哥。」璵親王已有許久不曾這麼叫過,話音出口自己也不習慣地停了一停。

  淄承風一臉嫌棄地盯著他,感覺這人早起必是吃了什麼髒東西。

  見他如此不掩視心情,璵親王反倒輕鬆了,失笑道:「不與皇兄虛言。你我皆知戎人心計深沉,這兩番作態,不過是為鬥茶鋪勢,而鬥茶又為狄戎部落養兵秣馬贏得緩機。」

  璵親王語聲微止,悠悠望向窗閣外,喚魚台上兩方樂師已然就位。

  中原所請的是一位年逾七旬,久不出世的琴瑟大家漆雕郁,老先生面前一架古樸瑟琴,隨指試音,目不旁視,在在如高峰逸松。西戎那邊卻並立二人,一橫笛一豎簫,洋洋然睥睨以待。

  百姓言語無忌,在台下嗡嗡私語:「怎麼他們是兩個人?二打一,這不是明晃晃地耍無賴嗎?」

  台上那兩名戎人樂師身後還有個隨使,似曉得台下議論,清了清嗓子,高聲道:「我西戎索可族俞鍾二君笛簫契合,向來形影不離,對陣一人也是他二人,對陣十人也是他二人。」

  「我中原撫奏雅樂,又不是烏鴉,誰見過十台琴瑟一同彈的……」底下不屑笑道。

  也有人奇怪地問:「魚中二君……那是什麼?」

  「俞伯牙與鍾子期……」高閣中璵親王收扇凝目,徐徐溫語中藏了一絲鋒銳「皇兄可見,狄人無知,將我朝上古高風作踐成了什麼樣子。」

  淄承風難得在一件事上與他不對付的六皇弟看法一置,冷哼:「跳樑小丑而矣。」

  璵親王聲量更輕:「就是這樣的跳樑小丑,與我朝弈局五場逼平四局,最終迫得我朝高手嘔血方能贏過。」

  淄承風沉默了。獨蘇是寧悅玄的人,這件事瞞外不瞞內,他自然也已經知道。

  一聲清徹琴音,是喚魚台上漆雕撥弦,斗琴正式開始。二皇子在這聲琴中嘆了一聲,不帶譏嘲,「你向父皇勸得對,朝庭要對付西戎有的是法子,名器不該示與百姓萬民,以虎威震碩鼠。」

  但他們都知道,天子一諾,九鼎難改。

  「所以臣弟想與皇兄合作。」璵親王注目直言:「弟幕下空有才士,於茶道猶有不足,弟知皇兄與祁門雲氏關係匪淺,願與皇兄互通才士良策,力保漢朝贏下茗戰,顏面不失。」

  淄承風默了幾息,「你信不過穆菁衣?」

  璵親王坦然搖頭,「如若卓清侯不可信,天下再無可托之人。只是……」

  他耳廓輕側,聽著從喚魚台飄來的笛簫之音,「我漢朝男兒,無論文道武道,死生不得負邊蠻。哪怕一陣之失,都是恥辱。」

  淄承風在他一字一句中目光炯亮,他一向嫌此豎子過於優柔,直到今日看到這份氣度,才有些承認他還不愧是自己的兄弟。

  內鬩於牆,外御其侮麼……二皇子腦中迸出這麼一句話,嗤然一笑,伸手與淄硯禾的手掌相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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