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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的時候,一個偵兵迎面進來,面上驚慌,未及階下抱手便報:「王爺!城門外不足百里突現一片兵馬,以萬數計,不知番旅,正逼昌黎而來!」
屋內人大驚,粼貞裔道:「何處來的兵馬?!」
「本侯召來的兵馬。」穆澈聲音平沉,步履未停,「郡王不必驚惶。」
將出二門,他眼尾輕掃,自以為頭埋得夠低的糜副將還是被發現了。高個兵頭不尷不尬地抽動嘴角,心虛地閃避視線。
對著他那張臉,穆澈那點不耐煩顯露無遺。
他走過去:「我那小朋友氣性大,不好哄,閣下最好現在過去,怎麼動的他,怎麼還回來。」
第160章 兩境危 師哥好奇,來瞧瞧你
城西二十里修緣寺,是整個昌黎郡最大的寺廟,香火卻並不十分旺盛。
邊城居民見多了烽煙戰火,對生死禍福的感悟格外通透,硬要說的話,他們信粼王勝過信神佛。
不過范陽王仙去以後,許多上了年紀的翁嫗自發地來到廟裡,為其上香告德,祈願庇佑了他們幾十年的老王爺可修一個來世完滿。
有些看見大批北營兵出城的百姓,上香的時候莫名不安生,盯著香灰被風吹散,忍不住嘀咕:「邊境不會出了什麼差子吧?」
隨即又被同來的否定:「粼王爺的根在這兒,只要有他們在,咱們怕什麼?」
曇王妃便裝出行,沿途聽到這些議論,病懨的眉眼鬱卒更深。
使女桂葉張了張口,不知該怎樣勸,惟有將王妃的兜帽輕輕籠住,扶得更穩一些。
曇王妃轉過頭,對身邊的吉祥道:「抱歉將你也拉了過來……」
「沒關係,我也想來求支簽。」昭妃帽上的綴珠隨吉祥搖頭的動作玎玲微響,她眼風向身後的侍衛輕瞟,「如果方便的話。」
曇王妃不是粼貞裔,為防耳目沒有帶那麼些護衛,撥給吉祥的兩個,也是保護多於監視的意思。進了殿宇,曇氏自去供像前焚香扣拜,吉祥仰望塑像,佛祖趺趾拈花,視她若有笑意。
她神色中的稚嫩天真全不見了,變成一種厚重的素樸,像演茶時那樣專注認真。就那麼靜靜站了一會,吉祥收回視線,去殿柱旁的簽案上占了一枝簽。
她不是太信這些,但既然來了,入境隨俗也好。
展開簽紙,第一眼看見偈註上那個「吉」字。
吉祥半點不意外,好像她先已料定會是如此。
只不過那首偈詩她卻不懂,垂手立在一旁的小僧道:「施主請到簽室解簽。」
吉祥回頭看了一眼,曇王妃還在誠心祝禱,沒有限制她的意圖。她點頭掀開面前的帘布,忽後知後覺地停住腳:「你很冷嗎?」
僧人身上的布衣並不薄,剛剛他說話時卻在打顫。
聽到這個問題,小僧彌胡亂搖搖頭,因他生相乖順,吉祥也並未多想,抬步走了進去。
等她意識到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
先是一陣說不清味道的氣息撲進口鼻,隨後兩聲跌響,跟著她的兩個侍衛毫無徵兆地倒地,再跟著,大殿裡傳出一聲短促的驚呼,似是桂葉的聲音,吉祥下意識轉頭,門板卻在面前訇然閉合。
把她關在這間空無一人的禪室內。
不對,有人。牆角的一扇角門動了動,一人彎身避過低矮的門梁,發出一聲不大滿意的嗤笑,走了進來。
吉祥如冰錐地,看著這個素不相識的男人,腦海里剎那轉過很多事。
聽方才桂葉驚呼,必然是曇王妃出了什麼事,但呼聲未完即斷,又沒有打鬥聲,情況大抵不樂觀。整個昌黎都是粼家的地盤,敢在眼皮子底下如此行事的,多半逃不了灤河對岸……
可按王府中情形,榮弈郡王膽敢軟禁聖使欽差,又已撤兵,應是與北燕有所勾當,這個時候,北燕沒理由多此一舉得罪榮弈郡王。若不是北燕……
這幾日穆澈與人議商國事,吉祥從旁有意無意聽了許多,也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此刻她鎮定得出奇人意。
男人望這繃著小臉的姑娘,不知怎的就笑了。明明是冬日,男人卻穿一身松垮垮的寬長袍,平平無奇一張臉,因漫不經心的笑意,添出一抹神采。
寬衣男人聲音很隨和:「非常時候,用了點非常手段,希望姑娘不會介意。」
吉祥暗中曲了下麻木的指尖,「你……」
才一個字,喉嚨立刻湧上一股子腥甜。
吉祥眉尖才蹙,男人伸指在唇間比了比,彎著眉眼道:「這屋子裡的毒,我壓一刻還成,久了也費力氣。為兩相得便,姑娘還是免開尊口為好。」
屋子裡布著毒。
吉祥聞言驚悸,眼瞥地上兩個侍衛,已然面色青紫不省人事。她不敢妄動,按照男人的示意謹慎地坐下,男人自己坐在解簽桌後,向吉祥攤開手掌,勾了勾指頭。
輕佻的動作勾得吉祥眼裡發冷,還是乖乖將簽紙遞了過去。
「是吉簽。」男人瞟著吉祥的臉色笑了聲:「對姑娘好像不大准。不過,『別有歡喜事,開得龍門灘』倒有吉兆後顯的含義,姑娘可想聽解?」
吉祥黑木木的眼睛看著他,一語不發聽他放屁。
男人恍若不知,侃侃說了一堆,忽而勾挑眼梢,一轉話風:「聽說師叔新收了個小徒弟,師哥好奇,來瞧瞧你。雖然手段有那麼點……不斯文,到底沒欺負你,就這麼板著臉瞪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