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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澈沉默一時,向粼鳶要過那枚令牌。手指撫過細潤的水紋,他微微垂睫:「我此行,除了禁軍護衛,的確還帶了一批人,願借郡主,一切聽從郡主調令。」
粼鳶眸光閃動,「一共多少人?」
「六十。」
聽到低於預期的人數,粼鳶略感驚訝,隨即又想:奇兵在奇,不在多。又聽穆澈道:「還有些傳信煙火,稍後交給郡主,發號各有不同,郡主要記牢。」
粼鳶點頭,想了想問:「昨夜的紫蓮花,是什麼意思?」
穆澈道:「允准行動。」
「你……」粼鳶眯眼思考其中關竅,似明非明:「早預料到了燕北退兵,也預料到我會偷襲?」所以才會派人渡江打探?
第153章 離間局 把我的兒子還回來!
穆澈搖搖頭,這兩件事,他一件也沒有料到。他已對鍾狄二人說過,他寫信的目的在試探,結果探出這麼大的動靜,實也出乎他的意表。
粼鳶卻想:昨夜那個時候……他身在府內,應還沒得到燕營失火的消息,彼時那隊密衛身在敵營,無法傳遞更具體的情況,只有依實情判斷,請求同意出手。也就是說,他是在一無所知之下,全然信任他的人。
這份機敏果決……哪裡像個世代讀書人?
她回斂神思,肅行一個軍禮:「多承。」
穆澈還以禮數:「但請郡主答應,盡保他們安全,他們怎麼跟我來的,我要怎麼把他們帶回家。」
粼鳶這回真愣了,沒有人敢在戰爭面前保證生死,幾石几斤,幾分幾兩,是兵械重量、糧米記數、雨雪測據、風火勢形,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能確保,只有各安天命。
還是個讀書人……
粼鳶淺淺搖頭,亭角一陣雪霰飄下迷了眼,便在這時,一聲悶喝隱起,夾雜刀刃之聲,好像府中哪裡亂了起來。
「朔安苑方向!」粼鳶側耳辨出。
穆澈臉色發沉,二人下亭奔向北苑,半途有幾路府兵一齊往那兒趕,都是聽見了動靜。
穆澈極捺心跳,跑進庭院,烏泱泱一堆人——龍驍衛守在外圍,狄無廣親自提刀,吉祥的屋門外合圍著洛誦、容許、魏蕭、周蓮——容許身上掛血,一掌壓著肋條,半靠在洛誦身上,臉色極其難看。
穆澈擰眉查看容許的傷,口中喊:「吉祥!」
「良朝……」吉祥在屋裡應了一聲。一切發生得太快,方才她只隱約聽見一聲喊,接著又是一聲呼哨,門外就被封了。
這會兒她連害怕都想不起,不知門外情形如何,怔營過後又補一句:「我沒事。」
「沒事就好,先別出來。」穆澈的心放下一半,容許說起事情始末:方才他警覺房檐上有動靜,閃身出去,正看見一個面具遮臉的白袍人奔向姑娘房門,他喝聲上去對招,不妨承了傷,洛誦等聞聲而至,那白袍人便躍過牆垣去了。
「輕功,嘶……」容許被金創藥蜇得抽了口冷氣,癱在洛誦肩膀,「輕功極高。」
「先別說了,好——」穆澈話音未完,東南方突然鳴金大作。
「不好!」粼鳶聽見鳴警,突然皺眉:「是內苑!」
等府兵趕去的時候——歡寧已被擄走。
護苑的府衛傷了一排,其中三個刀口黑紫,當場斃命。
粼貞裔痴痴地看著痛哭的曇氏,半晌不能反應發生了什麼。
他的兒子不見了……有人闖進重兵把守的郡主府,擄走了他粼貞裔的孩兒,他唯一的骨血……這怎麼可能?!
婢女抽抽咽咽地說:「是一個黑衣人,臉上戴著面具……什麼面具?……我、我不知道,很嚇人……姜成姐姐陪著小世子玩,那人、那人一腳踹開姜成姐姐,把小世子帶走了!」
黑衣人。潛入朔安苑的是個白袍人,這個卻是穿黑衣,明顯為聲東擊西,項公舞劍,所意在於沛公了。
「北燕王。」
在場之中,粼鳶最為冷靜,安慰兄嫂道:「定是北燕王受憤不過,欲拿歡寧威脅大哥。嫂子且寬心,這段時間歡寧是安全的,我們會趕在匪徒渡江前找到他!」
「對!快去,把住城隘,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要放過!」粼貞裔如夢初醒,復重拳打在案上,在曇氏肝腸欲斷的泣聲中,血紅眼吼:「慕容珏!」
……
出了這樣的變故,陰影籠罩在王府每個人心頭。這裡最不缺的就是兵,北苑加了雙層防守,容許的傷口已經處理,平躺在床上呲牙咧嘴,洛誦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想什麼呢?」
洛誦冷峻的面上沒有表情:「想,你為什麼沒中毒?」
「我……」容許差點氣得繃開傷口,隨手想抓起什麼丟過去,恨手邊空無一物:「你大爺的!」
洛誦卻沒有玩笑的樣子,低不可聞道:「那白衣人的身影,我感覺,很熟悉……」
這件事打破了粼鳶與穆澈的謀劃,在找回歡寧之前,只能按兵不動。
吉祥喜歡那機靈靈的孩子,很是記掛,到晚間,被穆澈催了幾回歇息,猶追問:「他不會有危險的,定能尋回來是不是?」
穆澈臉上點點疲倦,但還是撫著她的頭髮點了點頭。
「你講的那個故事……」吉祥睜著明透的眼睛:「最後,將軍救回了他的妻子嗎?」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把這兩件事聯繫起來,只是執拗地認為,如果故事有個好結局,那現實也定可以完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