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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一條龐大火龍隔江洞若,燒毀的只能是糧草!大量糧草!
「眾軍集合!」慕容元龍從帥帳跨步而出,急忙點兵,一迭聲問:「什麼時候有部旅渡江?哪支旅部?誰下的命令?!」
相隔百里,郡主府不見火光,卻有打更人在子夜時分,看到極遠處一道紫煙沖天而起。
煙花繡著八瓣紫蓮,沒有哨聲,璨如星聚,足以閃花人眼,哪怕白晝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何況黑夜!
洛誦也看見了,第一瞬間稟報給穆澈。
屋裡還在參詳著榮弈郡王下一步的動作,聽到這件事,別人都沒懂,穆澈倏爾立身:「看清了是八瓣紫蓮?」
洛誦點頭:「千真萬確。」
穆澈沉默。狄無廣和鍾季竦看著侯爺的臉色寸寸沉凝,那是在說起榮弈可能謀反時也不曾見的神情。
洛誦始終望著他家公子,嚴陣以待,好像害怕錯失一個微小的指令。
感覺過了相當久,實則不過一口茶的時間,穆澈唇色相碰:「允。」
幾息之後,漆黑的夜穹升起第二道一模一樣的紫蓮花,這一次,就綻開在郡主府上空。
黎雲蔽日,火銷煙斂。粼鳶一夜未歸,清晨剛入家門,被久侯影壁下的仇繼明攔下。
「郡主,昨夜的事可是您所為?」
粼鳶紫披略錯,賞了他一個冰冷的眼神。
仇筅緊接著就發現了自己的愚蠢,他看見郡主身後那二婢手中,捧著一桿不屬於幽州的軍旗,旄尾燒燎,一派敗相。
明晃晃的,連個遮掩也不屑為。
「郡主……」仇筅的心涼了一截,「郡主這樣做,是要置郡王於兩難之地嗎?」
粼鳶把他的話全當狗吠,眼風后掃,身後武婢便道:「憑你也配與郡主話短長,還想安生,就收起這副嘴臉!」
仇筅臉上陣青陣白,怔怔地由著粼鳶走進去,忽如夢初醒,沖那綺麗的背影道:「郡王要郡主回時,立刻到兵堂見他!」
粼鳶置若罔聞,徑向朔安苑而去。
——「昌黎郡主,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叫穆侯出來見我。」
——「這,恐怕……」
吉祥是被外面的聲音吵醒的,迷登登睜眼,一道玉影正從床沿起身,她伸出手指勾住袖頭。
穆澈回頭,見她醒了,溫和道:「乖,只出去說幾句話。」
吉祥昨天等到半夜也沒見他回來,後來睡了過去,又叫夢魘擾得不安生,這會兒才醒,顧不及計較多餘的心思,揉眼咕噥:「藥味兒。」
穆澈容與一霎,反應過來:「屬什麼的,鼻子就這樣靈,是鍾大人煎過藥喝。」又拍拍女孩的頭,「你沒睡醒,再睡吧。」
他真拿他的小姑娘當小孩子那麼養,供著好吃好睡,只望她過簡單無憂的日子,不讓一點煩心事落下。
屋門外,一夜未息的姽嫿將軍又是另一番神采,高風拂過紫艷的姿影,亭亭如畫。
穆澈第一眼瞧見那面北燕軍旗,眼眸輕眯:「果然是郡主所為。」
粼鳶笑了,「你知道是我?」
燕軍前腳退兵,其後便遭偷襲,需要提前的準備。而只有在穆澈的敕書送出時相信燕北會退兵的人,才會做提前部署。
有這樣的洞見,又有這樣的能力,非昌黎郡主其誰?
穆澈動動嘴角,「燒了多少?」
「八千石糧,夠他們消停一陣了。」
粼鳶一擊得手,心情正佳,越發欣賞這個靜如平湖的男人,「你一點都不吃驚?我還以為你不認同我這樣做。」
「是不認同。」
穆澈也一夜沒休息,嗓音發啞,削弱了儒氣:「居喪不戰,古來約俗定契。郡主今逞一時之勝,恐凶名加身,日後人所交謫。」
粼鳶不以為意地搖頭,「你還真是個文人。」
穆澈:「……」
「你若真的這麼想,」粼鳶負手打斷他,「又為什麼派人幫我?」
「不懂郡主何意。」
裝傻。粼鳶目光向後點了點,「昨夜紅英帶一隊人夜渡濡水,深入敵營,火燒營帳後暴露了形跡,困鬥中突現一隊人馬衝散了敵人,你可想解釋什麼?」
那紅英便是當日打彈弓的女子,此時她雙目直直望向穆澈,把他看得一身不自在,「……我的人手盡在貴府,郡主何以言此?」
還裝。粼鳶眯眯眼,再要逼近,粼貞裔的副將忽至院外:「郡王請郡主速至兵堂。」
她那個哥哥啊,這一夜不啻於一場役戰煎熬吧,見不到她,恐怕一時一刻不得安寧。粼鳶冷笑轉身:「知道了。」
副將又加一句:「郡王請穆侯同去。」
第152章 丁零族 穆小世子的私章
王府的兵堂桓楣謖肅,面南供三架鐵鎖凜錯的鎧胄,皆是范陽王年輕時所穿,猶見刀痕猙裂。
面對三副鎧甲的榮弈郡王,聽到身後腳步聲,轉過身來。
粼鳶徑直走到他面前,單手提著北燕軍旗,很平靜,也很坦然。
粼貞裔目視她良久,開口,是嘆音:「先考祭中破軍偷襲,這凶煞之名坐實了,往後可怎麼嫁人……」
粼鳶挨巴掌的準備都做好了,未料她哥說這個,愣了愣,透過他望向父王的舊甲,失笑:「看來大哥只想讓我早點嫁出去。」
「不是我想,是父王的心愿。」粼貞裔不再有夜裡的驚疑神色,反現一股疲憊,看一眼妹妹手裡的旗旄,接過來隨手棄在地上,「拿著它做什麼,不嫌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