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吉祥坐在菱鏡前,由著人擺弄頭髮,忽而醒了神問:「我昨兒怎麼回家的?」

  她只記得禰小伯爺上門鬧酒,她與坊中姐妹都喝了不少,後來禰小伯爺走了,餘下的事卻記不大清楚了。

  璉瑚失笑:「大公子接姑娘回來的,姑娘不記得嗎?」

  吉祥左想右想,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出門了嗎?」

  「沒有。」璉瑚撲哧笑了一聲,「正怕姑娘錯過這個新聞呢,姑娘來看!」說著跑去拉開露台的雕屏。

  一片燦耀秋光灑進閣樓,高風氣惠,恍落雲霄。吉祥隨之露台憑欄,覽過那庭庭樹蔭明泉,隱約見正院西廂牆內,兩道身影交錯著比划拳腳。

  那身量略高的玄衫者是穆溫,另一人綰衫輕揚,背對臉面,必是穆澈了。

  從沒見他動過武,吉祥又是好奇又是稀罕,「他們哥倆這在做什麼?」

  璉瑚笑言:「誰知道呢,一早起就演練上了,我們都當做新奇景兒,還瞧見大公子跌了好幾次。」

  一語才了,突見那玄逸的影子向前一晃,綰白影子便被撂在地上。

  吉祥撫闌「哎喲」一聲,心尖跳了一跳,過後反而松眉笑起來。因從沒見過穆澈吃虧,具事又瞧不真切,不知他是怎個狼狽法。

  西院裡,一素斯文的清侯拉住面前遞出的一隻手,慢慢站起,搖頭笑道:「混小子,想摔死你哥啊。」

  穆溫無可奈何,難得也抿出一絲笑,戲謔心起:「這才用了三成力,哥,你不成啊。」

  「滾。」

  穆澈笑罵,被摔得沒脾氣。穆溫是成日跑馬練槍慣的,被秋老虎曬了一頭午,額角汗都未下一滴,反觀他已衫背濕透,喘口氣道:「再來!」

  「哥哥,有事你說事,到底想做什麼?再這麼著鬧,待會兒伯母以為我欺負你了。」

  對於兄長早起便來找他練拳腳,穆溫到現下仍一頭霧水。問他,只說是活動筋骨,還不許他藏手。可憐穆溫一身傷人的本事,真不留手,那便是大逆不道了,偏生兄長眼毒,輕易不好糊弄,逼得他輕也不是,重也不是,徒爾哭笑不得。

  「也沒什麼。」穆澈抬手撲動衫角,漫不經意地比了個勢,「有些人,日子過得太舒坦了。」

  穆溫輕嘆一聲,對這滿身破綻的樁子沒眼看,別頭心道:顯見舒坦過了頭,到我這兒找虐來了。

  一連幾日如此,穆溫在校場與十一說起,疑怪咄咄。

  穆庭准聽了詫異,「稀奇!良兄嫌舞刀動棒的不雅相,從來不好這些,咱們馬場建成這麼久,才來過一回,還是哄孩子玩兒的——怎麼忽然轉性了?」

  「你不知道,他從前是有底子的……」憶及往事,穆溫幽然長嘆。

  正這時,武場的一個小倌登瞭樓來稟事,十一聽了皺眉,隨即揮手道:「建這地方本意供人暢快,沒那些懷私排外的事兒,告訴丁典不必攔,隨他吧。」

  穆溫聽音問:「什麼事?」

  十一正要答言,忽而鐵柵門外車從咽闐,當先一駕簾珠繪彩版輿停在門前,又有一輛寬轅油車緊隨在後,左右侍從囂塵,翠葆搖招。

  「這又是誰?」十一稍顯不耐,未等招人來問,管事老焦忙遣人回話來:「爺,信和王妃與小世子駕臨,說此地敞闊熱鬧,又是爺經營的,過來抒散心胸。」

  「嘖,給我找事呢?」十一大不悅地撇嘴,炎炎天氣,他只想躲在涼台避暑消閒,和犁二說幾句閒話罷了。這慣會做表面章頭的華小世子不知又闖出什麼禍事,欲要討好他娘,想破了狗腦子的,竟帶老王妃到這吃沙來了!

  信和王是個老好人,雖說無權不管事,人人亦尊稱一聲老皇叔。穆庭准同華世子相交隨意,長輩駕到,卻不好不去迎安。

  十一虎著臉下樓,忽又想起一事,冷笑回頭一指:「二哥,你看那是誰?」

  穆溫隨他所指,但見武場北隅,一個錦華服飾的青年正在選馬,疏淡揚眉:「禰珩?他怎會來?」

  「哼,只當這位第甲高士不屑落足穆氏地盤,方才我才明白,必是華世子邀他過來,不好拂面。嘖,這個小子,總給我裹亂!」

  穆溫見他放浪,叮囑道:「收收形跡,待會兒見過王妃,不可失了禮數。」說是這樣,自己卻無動身之意,顯不喜人情應酬。

  穆庭准在外最是乖覺,趨步至信和王妃駕前,一張臉笑得花朵一樣,「王妃娘娘玉駕辱降,有失迎訝,十一真是該打!」

  信陽王妃張氏為人和善,見了這玲瓏少年百般歡喜,反道叨擾,華若瑾在旁瞧不過,抬靴作勢向十一腳面踩去,「你今兒嘴角抹了蜜,在我娘面前裝得像個人!」

  張氏瞪了眼:「誰許你嬉皮笑臉,你學來人家三分好,我也不算白生了你這宿世的冤家!」

  一語訓得華小世子不敢嘖聲,十一心底笑翻,佯意圓場,將貴客迎上東首一座高台,著緊地錦毯鋪階,帷裳遮欄,於風沙場所布置得有如香閨。

  才服侍信和王妃落座,場外又起一陣喧譁,十一耳根抽搐,悄向華若瑾咬牙:「你還約了什麼人,真拿我這兒當自己家啊!」

  華若瑾一臉冤枉,撥簾向欄下眺望,不禁發怔。

  但見來人鞶腰束袖,姿清竹頎地行來,發挽三千清流,無風自品,面含一徑丰韻,荒廢三春。尤奇這一身緇青縛夜的衣色,非但十一,連穆溫也沒見他這樣穿過,只襯得眉目神采愈飛,一時不敢相認。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