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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回應聲,寧悅玄以為出現了幻覺。餘光卻見一人在床邊俯身,伸手輕探他傷口,忙欲起身:「王爺!」
「別動。」
眉眼薄利的男人按住他,「不講虛禮,好生養著。」頓了頓又涼鉤唇角:「哪還有什麼王爺,處心積慮二十載,算是活回去了。」
寧悅玄臉色蒼白,「王爺怎麼來了?」
「如今降了級,反而不必禁足了。」二皇子眼裡積鬱出嘲弄的笑色,也不知在笑誰,落在寧悅玄沒有一塊完整皮肉的脊背上,目光復凝冰霜。
「方才與太宰敘談,老大人明日準備上書致仕了。三公之權至此瓦解,父皇除去這樁心頭大事,對我的不滿,也會消減……尚北,你的疼,太宰的犧牲,我會記得。」
「王爺哪裡話。」寧悅玄氣息孱弱,口裡的習慣一時改不過來,「這是早已計算明白的,能為殿下行緩,甚好。」
「可惜便宜了老六啊。」二皇子微微冷笑,即使失了天恩,他依舊是鎮定如許,如同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對了,忘了告訴你,今日宮中出了件『喜事』,紀美人臨盆了——是個皇子。」
寧悅玄痛得麻木的嘴角彎動,竭力撐起身子,行作臣禮:「恭喜殿下,青山猶在。」
二皇子望著他的心腹,血痕斑斑卻面帶微笑地向他行禮,凝眸點頭。不錯,青山猶在,他還沒有敗。
……
從龐運樓回府後,穆澈向衛氏略釋幾語,寬慰伯母無事。
到了次日,朝中的新聞鬧得滿城風雨,不僅兩位倒霉皇子成了談資,連向三司呈書的卓清侯府也不免被拉出來,浸一遍閒人旁者的唾沫。
洛誦在外擋了幾件事,進正廂伺候,從公子的氣色上看不出喜怒,惦量著一件事當不當回。
穆澈素來事畢即了,從不給自己多找煩難,一眼瞧了出來:「有事?」
洛誦暗咬舌尖,他多早晚才能學成公子藏心事的本領?回道:「剛得了玉。巧得很,匠人前腳才送進來,公子便回來了。」
穆澈眉間的淡氣一掃而空,煥出幾分瀲瀲生機。
他要來玉匣托在掌內,也不過是平常的匣木、平常的雕花,秀玉的手指卻撫磨多時,不捨得即刻打開。
足賞觀了一陣,穆澈才抵開機括,絨綢上放著一枚菡霜玉佩,宛似當年。
雖似當年,卻因急工,入手難免多分蹙澀。
人亦如當年……不,五年過去,她不再是那個小小姑娘了。她在時光中開得愈淳愈柔,遠非靜玉沉香可比擬。
穆澈的心弦徹底松下來,有一時無一時地想:當初,該多與她說句話兒。
也許穆庭凇說得對,穆良朝生平萬事不驚波瀾的心境,足夠去修行。然此時此刻,他生平不曾有過的兩種心境:切慮與後悔,見此一玉,齊涌心頭。
光澤的指甲與玉色交映,眉目蘊蘊地看了一會兒,他把玉匣交給洛誦。
「送去吧。」
午後灑下幾點秋雨,瑤華院中木葉初凋,一來更添蕭索。
獨蘇屋門緊閉,吉祥與她說不上幾句話,二則落子輒輸,是以這一日自在南廂房,午飯只懨懨用了半碗粥。
時聽門外有人說話,是錦裀又來送東西。
聽見是送玉,璉瑚忙推姑娘:「不管怎麼著,姑娘還是接進來吧,是大公子的心意呢。」
這一個「玉」字,勾連起吉祥兩樁心事,桃腮輕輕鼓起,不去開門,高聲道:「替我謝公子,還是送去別處吧。」
「姑娘,」錦裀在外道:「大公子還有一句話說。」
吉祥默了默,輕問:「什麼話?」
「大公子問姑娘:可還記得五年前的中秋?」
五年前的……中秋。
吉祥腦子空白,如同悶雷劈空,等明白過來,早已不自主地跑去開了門,抬眼便見一襲桂色立在棋碑前頭。
身姿極清靜,目光極生色,正灼灼望向這裡。
吉祥呆看著他,木木下了台階,錦裀面含笑意,將手中的檀匣奉上。
吉祥捧著那方匣,像捧著一顆猛跳不止的心,不知該抬頭看人,還是低頭守著這顆心。
平復許久,她緩緩地開匣,看見自己的失玉。
那塊玉,她再熟悉不過,這一塊,落眼便知是仿出來的,卻仍珍惜不已,指尖顫顫地拾在手內,細細描驀菡萏花蕊,沁澤微涼。
她的眸中亦氤氳微涼。
本以為他是不記得的,原來,他都知道。
兩個丫頭早躲開了。穆澈在院裡伸出手,吉祥一步步挨去。
到了近前,男子一把握住雪白的腕子,頷頭凝視她:「問都不問我一聲,就同我彆扭成這樣?」
說罷不容多說,亦不必人跟,一路帶她迴風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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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吉祥如意 清侯又雙叒表白啦
吉祥幾日不見他,如何不想?才一見面,卻是穆澈沒了矜貴,少了風度,磨得她唇舌都腫起來……
不及分說,吉祥水眸奕奕,聲先化了:「不是為這個……」
「那是為哪個?」
吉祥埋下緋靨,只管拿金紅滿繡的蓮舃踢他鞋尖。
穆澈抱她有一會兒,亦省自己失了格兒,熱息輕吐,目光幽幽地退讓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