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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廳中,杜雲觥背手觀壁上一幅雲山,水翡薄衫底下,隱約透出兩段秀逸非常的美人骨。

  言其面如好女,實非打趣小視,而是切實讚嘆。男子容美者眾,然美而不流於脂粉,剛而圓融於蘊籍,兼陰陽精靈之秀,就只有風骨天成了。

  難怪卿兒每見杜盞持便道:杜家哥哥又變美了。

  聽見腳步聲,杜雲觥回頭,「聽聞你在園裡撫琴,也不肯叫我過去聽聽。」

  「往常聽得還少了?」穆澈眼中帶笑,「近幾年少彈,手生了。」

  二人坐下,家人為來客上茶,奉與大公子的是扶芳水,濃碧猶然可觀。論起壁上掛畫,杜雲觥道:「上回來還沒見呢,此幅蒼山渺雲,似是伯父的筆意。」

  穆澈道:「正是父親畫的,掛在這兒沁涼涼的,看著消暑。」

  杜雲觥一笑:「你這是想伯父了。」

  「暑日燠熱,父親母親不知行到了哪一亭,如何能不惦念。」穆澈輕輕嘆氣,都道兒行千里母擔憂,到他們家反顛倒過來,都是長輩興致一來,抬腳就走了,叫他們做小輩的懸掛不已。

  他知父親雖行事隨意,但為著娘親也會把一切都安排好,只是寄封書信回家能有多難?哪怕只有安好二字,也能叫人放心啊。

  杜雲觥抿了口茶,「伯父性情曠達,不拘京城一隅,游山賞水如何能不快活。」

  今日休沐,杜雲觥略無旁事,二人只細細敘話。他此來也無甚旁事,不過是送些時令果子。說是給大夫人的,穆澈如何不知好友深意,他年年趕這時下來送果子,最後大半都到了倚南莊。

  若說是給穆雪焉的生辰禮,這年復一年的,杜雲觥從沒明說過。且飲食之物一時可口,過後也就消彌,連個形影都存不下。

  圖什麼呢?

  也許杜雲觥所圖,只是那人一時可口。

  金玉雖珍貴,豈是她入眼之物。他這一片細微隱晦的心,這麼多年,好像也只能做到這一點了。

  穆澈無意提了句堂姐近來很好,看對面神色,做出來的淡定掩不住忽亮的眼眸。

  穆澈心下稍嘆,嘴裡打趣他,「伯母最近又給你張羅親事了?」

  「別提了。」杜雲觥苦笑著:「我恨不能盡日睡在衙門,免得回去吃韶叨。」頓一頓低嘆:「我從前都不知道,我有這麼多表妹。」

  說來這大司馬夫人,也是奇人一位,若說杜雲觥的心事從不曾透露出去,可知兒莫若母,杜夫人總能猜出些端倪。

  她對卓清府大小姐的印象不錯,雖歲數年長些,比自家的孩兒大上六歲,難得相貌氣度滿京城裡有一無二,咬咬牙,就當抱兩塊金磚也是了。

  她家那口子的性情是豆腐堆里一塊鐵——數他剛硬,在朝中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現下當任還好說,可眼看一奔耳順的人了,總要為致仕後考慮一二。於是這麼淡淡幾年,兒子一門心思,杜夫人也沒攔阻沒著急。

  可等杜雲觥二十五歲生辰一過,他娘終於坐不住了,腦筋一轉,合計這事不對呀:兒子快熬成光棍不說,她穆家小姐也三十出頭了,再磨蹭下去,即使最後有個好結果,也不利後代。於是一拍腦袋,舍金求玉,開始從京中門戶當對的適齡淑女里物色兒媳婦。

  這事瞞不了杜雲觥,他只有說不願意的,杜夫人勸說無法,某日又福至心靈,猜測兒子在穆雪焉那等女強人面前久挫,是厭了大家閨秀,不如尋些小家碧玉反而舒心。

  為了兒子的終身幸福,杜夫人也顧不得聯姻了,將娘家不論遠表近表,總之許多待字的女孩子請到家裡,成日開宴賞花,擾得杜雲觥一個頭兩個大。

  不止杜雲觥,就連杜老尚書臉上的威嚴也要端不住了,他也願兒子儘早成親,可杜雲觥素非不著里外的人,老尚書放養慣了,不去左他心意。私底與妻子說過兩回,杜夫人無法,才不情不願地將女孩們送回家去。

  且因著娘家表嫂拜託,杜夫人反給表侄女促成一門親事,成了人家的媒人。

  要麼說姻緣姻緣,除卻父母之命,也要靠一定的緣份。杜元這樣個端嚴人,夫人的性格偏是天馬行空的,若杜雲觥知道他娘最近又盯上了潯彰伯府,不知會不會嚇得再也不回家了。

  說一回閒話,杜雲觥看著穆澈,秀目輕縮:「你可知,昨日?」

  這句話沒頭沒尾,穆澈好笑:「昨日如何了?」

  「昨日,東俊侯聯名尚書台,向聖上遞請立儲的摺子,百官附議,聖上留中不下——你可知曉?」

  穆澈神情依然,「你在朝中,反而來問我?」

  杜雲觥笑了笑:「我也知你不理這些事,不過一時有些心亂。」

  立儲大事,朝中何人心能不亂?晉王與雍王是早早分封了出去,在京的兩位親王一位郡王,杜元三邊不靠,杜雲觥也只是做好自己的差事罷了,說來與他干係不大。

  然朝中暗自跟隨倞、祾、璵的諸位,昨夜誰又能睡個好覺?

  穆澈端起琛盞,與盞中翠波相對片刻,道:「沒有態度,本身就是態度了。」

  的確,聖上如今五旬有五,長子倞親王也近不惑了。自從敏佳太子七歲時急病而去,當時已有七個月身孕的元德皇后驚慟之下,亦撒手西歸,正當壯年的聖上痛失兩子,一夜鬢邊添霜。

  聖上對元德皇后之意朝野深知,此後每當禮部與御史台上表復立國母,總遭訓責,進言早立國儲,便被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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