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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笑了,此為大人份內事,全托大人。」

  屋門一開,雨聲與涼氣一同鑽進屋裡。穆澈在檐下撐開傘,頎影如霧。

  望著那道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背影,寧悅玄指節畢剝作響:「穆良朝,你是舒逸日子過得太久,骨頭都養懶了?你的劍鋒鏽了嗎!」

  然他穆良朝是何人?事事無闕漏又事事不插手,激將於他,無異拳頭打在棉花上。

  走進雨里的卓清侯沒給對方針鋒相對的機會,「說笑了,我本是個懶人,一搦竹管不堪,何來劍鋒。」

  雨隨風斜,清逸的身影徹底消失,佛龕旁的暗青垂簾動了一下。

  寧悅玄闔上門扇,臉上似真似假的憤怒變成恭敬,返身垂首:「殿下。」

  神情淡漠的貴胄挑簾而出。這位身份尊華的裬王殿下一點也不在意與死屍共處一室,盯著門扇,追憶什麼似的虛渺了目光。

  過了半晌,方聽他慢條斯理道:「一見這個人,便總想起我那個親愛的六皇弟,他們的氣質太像了,早早晚晚……」

  寧悅玄明了裬親王的未竟之言,狹長的眼眯成一線:「卓清府世代不涉朝政,這人更恨不得把明哲保身刻在臉上,依臣看,連做殿下擋路石的資格也不配。」

  「匿鋒於匣,能信嗎?」裬親王似笑似嘆吐出一句:「我那好弟弟整日一副溫良恭讓的德行,暗地裡,還不是可著勁兒收羅才士?」

  說到這兒,他終於賞給身傍屍體一個冰冷的目光,「好生查吧,兇手出在四藝塾,最好。」

  第28章 茸風破凍   脫下來。

  雨勢不歇,穆澈回府後先去萱寧堂,總以安撫伯母為要。而後過垂花門,穿游手廊回自己屋子,一路上想著事,推門時驀見一條白影,怔在當場!

  一雙無辜的眼睛與他相覷。

  只見屋裡的人身上松垮垮裹著一件男人的外袍,長發掖在領中,靈蘊半遮,露出一張黛山素玉的臉。

  衫腳卻松垮垮拖在地上,如同一個穿了不合身行頭的伶人。

  聽見門響的當下,吉祥腦中一片空白,僵著身體直著眼珠不動,仿佛如此就能把自己隱身。

  穆澈頭一次碰上這樣出格的人,這等出格的事,上一眼下一眼打量過去,少有地反應不過神。

  當記起那件衣衫尚未及洗,穆澈的耳根被兩簇火星撩了一下,低道:「脫下來。」

  吉祥此時就是個提線木偶,別人說什麼,她便僵僵做什麼。當著男子面前脫衣到底不雅,吉祥慌裡慌張褪了三次,末了還在衣袍下擺踩了一腳……

  穆澈無語喟嘆,他想知道這丫頭成日都在想些什麼。

  要說習慣真是件要命的事,吉祥先前成日在穆澈房中混閒,這幾日的雨把她困地為牢,心都跟著雨聲亂了,只忍不住想過來看一眼,不期這一眼就瞧見了搭在椅上的外袍。

  穆澈素來整潔,想是連日綿雨,為出門方便沒有收起來的。吉祥心癢連著眼癢,眼癢帶著手癢,獨處難慎,鬼使神差地就伸出了爪子。

  左右不會有人過來,只穿一下,然後就脫下來——吉祥本來是這麼神不知鬼不覺打算的。

  然而當衣領上彌留的沖雅氣息包裹住她,吉祥又按捺不住,想要多留戀一刻。

  收緊襟帶在懷,恍然還有那人的溫度……

  留戀來留戀去,結果被當場抓個現行。

  吉祥實在沒臉,放下袍子臊著臉就往外跑,被穆澈一把帶回來,「下雨呢哪去?」

  「我當真不是故意的,就只這一次……」

  小姑娘聲似蚊低,既不好分辨,又怕穆良朝覺得她輕浮,羞得不知如何。

  穆澈聽她語氣里好像還頗有遺憾,露出一個難察的縱容神情。

  他原先以為這丫頭乖巧,沒往這處想過,此時細細回憶,不知他不在時,屋裡還有什麼經她染指,愈是想下去,心裡愈湧出一種難言的悸癢。

  茸茸難耐,詩書無解。

  他不了解這種感覺,仿佛封凍一冬的草種欲要破冰而出,而驚動它的,只是遙越彼岸的一縷清風。

  「無妨。」穆澈喉頭澀了一下,剛從大理寺回來,提不起逗人的心思,「留著吧,等雨停。」

  吉祥聽他如此淡淡然,面上的緋紅退成冰霜。

  ——他這樣子寬宏大度不追究,到底是好性兒,還是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

  蹙起的眉心忽被指尖點開,「我沒怪你,莫窩了心,叫人以為在我這兒受了委屈。」

  吉祥訝然抬頭,她之所以委屈,就是因為穆澈的「不怪」,可經他解釋一句,那點小齟齬立刻不算數地煙消雲散了。

  穆澈目光沿她柔美的頰線慢慢滑下去,開口卻問:「你身邊的丫頭是個擺設嗎?」

  吉祥呆了呆,琢磨好久才隱約品出一絲揶揄。

  他話里的意思是:她在屋裡做壞事,還應留個人在外頭望門把風?

  她的手腳頓時又不知該往哪擺了,忽想起另一事,脫口問:「今日不是禪古茗會嗎?」

  正因為此,她才以為屋主不會早早回來,才敢膽大包天。先前驚慌失措,竟把這緣由忘了。

  穆澈遲疑剎那:「取消了。」

  吉祥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一絲啞寂,不好尋根問底,賣乖地「哦」了一聲。

  穆澈看她一眼,收去了衣衫,取紙在桌台,隨意搭著一個案角,提筆勾畫著什麼,吉祥則坐在稍遠的六合漆鈿圓杌,捧臉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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