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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好事者打聽那茶女後來如何,卻是嫁與了那年的當科榜眼,還是顏不疑親身操辦。如此作派,擺明是讓老牛想吃嫩草的色鬼帳房妄動不得。

  顏不疑此人成謎,穆澈此來卻非為解謎。他斂睫抿一口清水,笑溫如古玉:「顏坊主消息靈通,此來請坊主幫忙,果是找對人了。」

  顏不疑看著這位清貴泫冶的年輕侯爺,眼中一抹不辨真假的驚訝:「日前聽聞侯爺與大理寺寧大人定下了禪古斗茗,清侯貴足踏賤地,難道為了這件事?」

  「正是。」

  「小人身微言輕,不知何處能幫侯爺的忙?」

  穆澈不看他的假笑,水盞頓下,清斷的兩個字:「罷會。」

  茶坊主逕自起身,一揖到地:「清侯明鑑,鶴心樓雖在小人名下,與會者皆乃權貴,小人可萬萬做不得這個主啊。」

  「坊主自謙了。」穆澈不緊不慢道:「閣下在洞庭、獅峰、攸樂、桃江有千畝茶園,臨樊虞三州皆有茶莊,樾青茶莊近年更聲名雀起,恐來日皇家貢茶都要落入顏老闆囊中,如何說身微言輕?」

  「清侯的耳目……亦很靈通啊。」

  顏不疑被揭老底,面色變也不變:「誠然侯爺所言不虛,難道侯爺不知寧大人的母家——祁門雲氏才是淮左茶會之主?寧老太宰一日在朝,這貢茶的肥差,如何落得到旁人身上?」

  他一言論及朝堂,穆澈眉心輕折,便聽顏不疑話鋒一轉,偏神色不失恭敬:「難不成今日小人答應幫侯爺的忙,侯爺便能幫小人將這筆買賣說成?」

  穆澈算知道了,為何京中對顏不疑身份感興趣的人一抓一大把——管中窺豹,以這樣的狷狂能全須全尾活到今日,也可謂奇蹟。

  他靜靜看著茶坊主:「我不是個生意人。」

  顏不疑再揖,愁容看著真心實意:「小人卻只是個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啊,實在愛莫能助。」

  本本分分?若這樣敢與權貴周旋的老狐狸都算本分生意人,那洛誦就是天下第一號平易近人的了。

  穆澈恍然懷疑,府里那自以為聰明的小丫頭,就是跟著這個人學壞的。

  兔子學狐狸,心機沒學著,短尾巴一動就破綻百出。

  此念生出,即使被兜轉得煩,穆澈面上也和煦起來:「坊主方才有句話說錯了。」

  顏不疑雷打不動,「敢請賜教。」

  「請坊主罷會,不是幫我的忙,是幫坊主自己。」

  穆澈食指在几上敲了兩敲,見顏不疑驟然變幻的臉色,心情不錯地把話說下去:「坊主心如明鏡,我與寧悅玄鬥茶,是必輸無疑。我這個人雖然不算壞,但生起氣來也難免遷怒。」

  言下之意,若要遷怒,這筆帳自然是算到捅了蔞子的吉祥身上,到時候,他只能把人請出府了。

  顏不疑也許不把吉祥一身榮辱放在眼裡,只是如此一來,這些日子葭韻坊受到的榮慕,都會變成嘲辱,暗處不知有多少紅眼的人等著這個機會,損益無關緊要,臉面卻是大事。

  都是一點就透的人物,話不必說絕。

  顏不疑變色,臉上終於露出真實的神情,卻又複雜得蓋住了他真實的心思。

  直到一壺水冷,精明的茶坊主人長嘆一聲:「寧大人專斷死案,磨嘴皮子說和肯定沒用,侯爺難道想讓我釜底抽薪,一把火燒了鶴心樓?」

  穆澈落指雙敲:「坊主說笑了,鶴心樓乃百年古築,就算坊主捨得,我也心疼。」

  頓一剎,他目中溫光收斂:「坊主,必有其他高招。」

  顏不疑被噎得一口氣上不來,辦法是有,可那就不是損失一樓的事兒了,不但折銀子,說不準還要折面子,他多年不與官面打交道,怕的就是這些囉亂。

  可若不應,眼下這尊佛……

  又是一陣沉默,顏不疑露出一個非笑非嘲的表情,「我早說過吉祥是個麻煩精,偏老宋當成寶,早知……就該賣了她。」

  穆澈眼含潤光,薄笑微頷:「在此謝坊主玉成此事。」

  顏不疑望著眼前不露形色的人,突而笑了一聲,不是苦笑,不是敗陣的笑,只是笑一聲。

  他想,那些說穆大公子清明磊落的傳言都是屁話!人前嘴硬,背後怕輸,又不好抵賴,便在無人處使這鬼域伎倆!穆家的後生啊……

  敲門聲斷了他的腹誹,宋老爹在外道:「坊主,穆小姐來訪。」

  「穆小姐?」顏不疑一時回不過神,「哪個穆小姐?」

  穆澈從容喝完杯中最後一滴水,像領盡主人家的每一分好意,起身道:「替坊主約的人到了,便不叨擾。家姐的茶藝同我別分雲壤,想必坊主不會失望。」

  顏不疑幽幽地看著穆澈走到門口,忽道:「往常聽聞穆清侯愷悌種種,今日始知……」

  穆澈不指望他嘴裡說出什麼好話,也沒聽人挖苦的愛好,溫然截口:「見笑。」

  「始知名不虛傳。」顏不疑說完後半句,隱隱懷疑自己是老了。「禪古斗茗有個規矩,負戰者須為勝者做一件事,侯爺是怕……牽扯上穆小姐?」

  穆澈搭在門上的手掌一緩,未曾回頭:「閣下可聽過吳王射狙的故事?」

  顏不疑眼風虛散了一霎,因著自己的倒霉名字,他聽這個故事不是一次兩次了,大笑道:「爛熟於心。不過,小人非是那隻傻猴子,既沒什麼傲氣,也不怎麼聰明,只是一個本本分分的生意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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