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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還朝著空中呸了一口。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盧氏雖然嫌棄她丈夫人窮志短,碌碌無為,可也是打心眼裡真正喜歡他。他的男人不管怎樣都是疼她的,雖然愛發牢騷,但只要盧氏決定了的事,他半個屁都不敢放。

  岳彎彎摸了摸滾圓的大肚子,笑得險些岔了氣。

  不過話又說回來:「盧姊姊,我天天在深宮裡囚著,也很是想和你們都在一塊兒,也想到行止館去求學。哪裡女孩兒多,一定很是熱鬧,可惜我這身份,終歸是有所不便。」

  盧氏笑道:「娘娘你別看女孩兒多,那崔綾小娘子也在呢,娘娘就不怕心裡又起了疙瘩?」

  岳彎彎也回嘴:「才不會,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誰記得誰小氣!」

  「娘娘口是心非!」盧氏忍著笑,心裡想著,皇后醋性可大,前不久軍中出了一則傳聞,說是西域的一個公主看上了陛下,說元聿向大魏投誠,獻上北漠的輿圖和據點,就為了與陛下春風一度。

  陛下自是沒有答應。

  可這都夠娘娘喝上一壺醋的了。

  盧氏道:「我看這崔綾心志不在小,到了議親的年紀了,半點兒沒有著急,仍在學堂里混著,聽課就屬她最認真,好幾次都得到了幾位夫子的讚許,我看,她是不考中不罷休了。」

  岳彎彎回憶起當時馬球場上的那一抹飛揚的綠,亦有幾分悵惘,自顧自地說道:「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她到底還是聰明。」

  不像她,其實壓根就不是讀書的那塊料。

  夏雨暴烈的一日,岳彎彎不甚在甘露殿滑了一跤,雖教身後的宮人扶住了,可這一驚嚇,這個讓她省心了九個月的孩兒提前出世了!

  才到陣痛時分,岳彎彎就已香腮掛汗,人懨懨無力地倒在了床上。

  疼痛令她頭昏昏然的,只感到身體無比冰冷,好像被囚困在冰冷的湖裡,周身都被鎖鏈所縛,無法掙脫。

  沒有人來解救她,張口好像就有冰冷的水往肺部不住地灌入。

  她嗆得咳嗽連天,拼著最後一絲力氣,喚了一聲,也不知道喚了什麼,抬起的手突然被重重地攥住。

  攥得她發疼了,勉力睜開眸子,一片漆黑的暮色之中,窗外風雨大作,晦暗莫名,金雕在不斷地拍打窗欞格子,幾個宮人侍奉不住,慌亂地告著陛下。

  元聿緊握著岳彎彎的手,在她終於看清之時,俯身下來,親了親她的臉蛋,「彎彎你看,我趕回來了,君無戲言。我答應你的。」

  岳彎彎驀然淚涌如注,用力地朝他點頭。

  幾個產婆圍著這裡團團亂轉,元聿頭也不抬,任由胡茬滿面的自己給岳彎彎打量,低聲又問她:「痛不痛?」

  當然痛了,她都快發不出聲音了!

  於是只好又可憐兮兮地點了下頭。

  元聿心痛如絞,恨不得代她承受這種痛楚,偏產婆還在趕人:「陛下,產房重地,陛下一身威煞,還帶著血光之氣,莫要衝撞了……」

  「朕是天子!何懼鬼神!」元聿突然抬目,朝著這個發號施令的產婆暴喝,「朕偏要在此,你們只管做自己分內之事。」

  產婆們見勸不住,又怕陛下降罪,自然都只好乖乖啞口閉嘴。

  須臾片刻,又一陣劇烈疼痛襲來,岳彎彎承受不住地蜷縮身子,產婆大驚,按住了娘娘的腳背,勸她再使把勁兒。

  這婦人生孩子,都是這樣煎熬過來的。可女人大多就是這命,都要走這鬼門關一趟。

  岳彎彎生頭胎的時候也是陣痛不止,但沒有想到,這已經是第二個孩兒了,依舊是如此艱難。

  疼痛讓她幾乎已經感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耳畔嘈雜聲里,隱隱地能分辨出產婆的聲音,她們的影子是扭曲的,好像在鼓著什麼勁兒,歇斯底里,眼睛瞪得宛如銅鈴。

  那臂膀不斷地上下揮舞著,好像莽原上活絡過來的古藤,扭曲著要纏住人的整個身體,吞噬人的血髓。

  她跌進了一片深湖。

  湖水冰冷,沒過了頭頂,淹沒了眼眸,堵塞了耳鼓,封閉了鼻腔。整個五感都仿佛瞬間降低了最微弱的境地里,她像一個溺水的人,拼命地抓著頭頂最後一塊浮木。

  那塊浮木載著她,托著她,漂流到她根本不知道的地方。

  那裡水天一色,青山相對,雜花生樹,兩岸鷗鷺翩飛,盡頭彩虹如練。

  好想在放任自己在那處停泊啊。

  就算放任自己,再度被吞沒也無妨。

  可是那塊浮木,忽然化作了一隻有力的臂膀,重重地,用不容拒絕的力量將她扯出了水底。

  突然,伴隨著一聲猛烈的啼哭,「哇」地一聲,岳彎彎整個人被抽乾了力,一下仰倒,但整個五官剎那破水而出,一切瞬時變得清晰明亮。

  「彎彎!」

  元聿的聲音!

  他在!

  岳彎彎呆呆地扭過頭,看向夜雨燈光下,俊容慘白狼狽萬分的男人,他的眼睛裡布滿血絲,手臂也在微微發顫,她望著他,驀然淚流不止。

  產婆抱了小孩兒過來,大喜過望地說道:「陛下,小皇子,皇后娘娘生了個小皇子!」

  元聿一動未動,那產婆想把孩兒拿給元聿瞧,元聿只是看了一眼,讓產婆將兒子抱下去,接著便置之不理,一句話都沒說。

  產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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