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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理都懂,這兩天練過無數次了,方棠點頭如小雞啄米。

  接下來賀志驍示意方棠抬起胳膊,把登山繩緊緊扎在她腰間,又放鬆了些,怕勒得太緊,嘴裡安慰:「方棠,你是個聰明人,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不用我多說。你記著,再大的場面也不用怕,只要不被它們發現,你就是安全的。」

  他又笑道:「其實吧,無間道沒什麼難的,你看外頭紅眼病,除了眼睛像兔子,比生化危機啊行屍走肉啊那些玩意兒順眼多了,是不是?真血了呼啦缺胳膊斷腿兒的,別說你了,誰看了不瘮得慌?」

  方棠勉強笑了笑,安慰自己,喪屍像活人確實是很大的優勢。

  兩具喪屍被拖進遠門,方棠依然背轉身去。聽到利器劃破皮肉的聲音,她忽然壯起膽子:「驍哥?」

  賀志驍在背後邊忙活邊吹口哨,「嗯?」

  她低聲說:「如果,我是說,如果遇到意外,比如很危險,你會拋下我嗎?」

  口哨聲停止了。

  賀志驍慢慢走到她面前,雙手帶著血,居高臨下盯緊她眼睛,像是看穿她心底的恐懼。半晌之後,他慢條斯理地說:「方棠,從一開始,我就打算把你帶出去,要不然,幹嘛在這兒耽擱兩天?」

  她也回望他,提高一點聲音:「那你答應我,無論遇到什麼事,都別拋下我。」

  別拋下她一個人。

  賀志驍仰頭看看,烏雲逐漸匯聚,天空陰沉沉的,快下雪了。

  「這麼說吧。」他想了想,字斟句酌地說:「只要能把你帶出去,我肯定把你帶出去,話只能說到這裡。外面的情況,你也看見了,遇到什麼事我也不敢說,我不是神仙。話說回來,我打包票把你帶出去,一根頭髮絲不少,你信嗎?你敢信嗎?對不對?」

  最後他拍拍自己的背包,下結論:「盡力吧,我只能說盡力,盡力而為。你想清楚,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他背包里裝著□□,不止一把,昨晚拿出來給方棠看,很有點得意。聽起來他們「無間道」的目標就是武器,只有他成功了,至少,這兩天沒看到別人摸進派出所。

  方棠有種直覺,面前這位男人是帶她逃離喪屍之城的諾亞方舟,是黑夜中的一盞燭火,冥冥中唯一生機。

  半個小時後,兩人一前一後,慢吞吞行走在喪屍林立的城郊。

  臨出門之前,方棠戀戀不捨地回頭,一支蒼翠樹枝被插在二樓窗前;假如賀志驍沒來,它就會被裝飾成聖誕樹了。

  前一公里風平浪靜,毫無波瀾。

  早年父母住在市中心,外公外婆住慣帶庭院的大房子,受不了城中擁堵,執意不肯搬走。後來父母去世,她搬到老人身邊,慢慢習慣郊區的空氣清新,地廣人稀。

  現在想想,如果住在城中心,怕是出不來了。

  她高興起來,步伐更有力了。

  前方是萬達廣場,黑壓壓的喪屍出現在視野邊緣,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

  方棠收回目光,眯著眼睛看腳下,默念「我是瞎子聾子啞巴,我什麼也不知道」,跟著前方男人機械行走。

  一隻又一隻喪屍出現在周遭,給方棠一種步入原始森林的錯覺。她像位入定老僧,用餘光眼觀鼻鼻觀口,大氣也不敢喘。

  如果沒有賀志驍,她一定在喪屍群中迷失方向、瑟瑟發抖乃至癱倒;既然這位男人步履不停,她便也多了勇氣,準備和命運搏鬥一番。

  她還年輕,她還想活。

  迎面是位喪屍老頭,拎著腐爛的蔬菜,給家人準備的晚餐?右手一大一小兩隻喪屍,應該是母子,眼睛冒著紅光朝向不同方向,看起來有點詭異....

  不不不,不能看不能想,她是瞎子聾子啞巴....

  漸漸的,方棠進入一種玄幻境地,仿佛從整個世界剝離開來,恐懼和驚惶似乎也長上翅膀飛遠了。

  走了很遠了吧?這是哪裡?世界盡頭還是海市蜃樓?她還活著嗎?只要驍哥不停,她也不能停....

  空氣像冬天湖面的寒冰般凝固了。

  仿佛一根利箭陡然刺入心臟,方棠呼吸不到空氣,腳底像生了根,不由自主張大眼睛:此處是城郊,不算陌生,前方不遠便是長途汽車站,道路兩側立著稀稀落落的喪屍--

  一位挽著髮髻、穿灰衣裳和平底布鞋的老奶奶呆呆立在路邊,不知道從哪裡來,也不知道去哪裡,蒼老面孔上的眼睛茫然冒著紅光。

  是外婆!

  方棠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腦子本能地飛速運轉:外婆為什麼來這裡?因為分別前一晚,自己和發病的外婆說起外公,以及去世的父母....

  乘坐長途汽車,能到達郊區三位親人的墓地!

  外婆當時很害怕吧?生怕嚇到方棠,只敢到丈夫和女兒的埋骨之所傾訴?或者,心知大限已至,去見三位親人一面?

  熱淚像泉水般奔涌,方棠死死咬住嘴唇,依然壓抑不住哭聲,身體抖得像風中落葉。

  腰間繩索傳來力道,她走不動,也不想走,雙腳自有主張地凍在地面。

  周遭不止一隻喪屍朝向這裡,伸著鼻子,像發現獵物的飢餓鬣狗。

  第三次傳來力道之後,繩索突兀地鬆開了,方棠茫然望過去,發現染著血的另一端垂在地面,前方人影晃動--

  他要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不不不,不要走,別拋下她!方棠想喊,卻本能地沒發出聲音,淚流滿面地伸出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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