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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總管……」雲幼清道,「八年前,先帝駕崩之際,你交給我的,究竟是什麼藥?」

  陳歲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並未立刻回答,反而問了他一個問題。

  「王爺可還記得,先帝一開始為何要讓您去給當時還是太子的陛下做先生?」

  往事久矣,雲幼清已經快要記不清了,也難為陳歲還能替他記著。

  十二年前,雲老將軍被困信州城時,他向先帝請纓出戰,希望能親自摔援軍去救祖父,不想竟因此叫先帝猶豫了足足三日。

  實際上,憑信州當時的存糧,至少還能再堅持半月,只是他們都未曾想到雲翦會突然做出和蕭欽玉石俱焚的舉動。

  祖父和父母的死給了雲幼清極大的打擊,直至今日,他都覺得那是自己的錯。怪自己年少不能服眾,怪祖父將自己留下時,為何沒有堅持和他一同前去。

  是的,同所有人以為的不同,他留在京中並非是先帝要用他來牽制雲翦,而是雲翦自己將他留了下來。

  此事過後,雲幼清一度一蹶不振,甚至放棄了那年的秋闈。要知道,他的文章可是曾被當時的國子監祭酒,幾乎被天下學子奉為聖人的莊老讚嘆過有狀元之才的。

  「先帝也是怕王爺您想不開,才想給您找個寄託,何況以王爺您的才學,做太子之師,已然是足夠了。」

  陳歲這話已算是說得委婉了,照他看來,那時的雲幼清給他的感覺,甚至是存了死志的。

  紀宣靈聽出了陳歲話中的未盡之意,暗暗攥緊了拳頭,再次下意識看向他家皇叔。

  雲幼清臉上倒是一直是那副淡漠的神情,看不出情緒,「本王知道……」

  先帝的確是曾經真心實意的想要拉他一把,只是人到臨了之際,考慮的東西便忽然開始多了起來。更何況,紀宣靈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不得不不為其謀劃得長遠些。

  所以,先帝對他好是真的,最後給他準備了一盒慢性的毒藥的也是真的。

  畢竟人心易變,先帝變了,也一樣怕他將來會變。

  那盒藥一共八顆,每吃一次都是在飲鴆止渴。這原本是最後一年,雲幼清也早早籌謀了許多,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原本慢性的毒藥並沒有起作用,反而像是被人換成了生子藥。

  「那藥,是老奴自作主張換的。」陳歲平靜地說出了一個令他們震驚,但又感到理所當然的事實。

  這大概是陳歲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情了。

  先帝拿出那盒藥讓他遞給雲幼清的時候,短短十幾步的距離,他不知在腦海中閃過多少想法。鬼使神差的,他最終將袖中給幾個乾兒子準備的生子藥同那盒毒藥掉了包。

  那時先帝在他身後的龍榻上躺著,雲幼清恭敬地低頭跪著,竟然誰也沒發現他的小動作。

  陳歲三緘其口,將這個秘密一直默默藏在心裡,也叫雲幼清一直誤以為了這麼多年。

  「父皇已駕崩多年,阿翁為何不將真相說出來?」紀宣靈聽完這些,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陳歲無奈道:「說來也不怕陛下笑話,老奴膽兒小,實在是不敢開這個口。何況,也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

  但無論如何,紀宣靈都是感謝他的。

  不僅僅是謝他救了皇叔一命,也謝他解開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

  要將朝中那些蛆蟲都抹殺乾淨有很多方法,大可不必急在一時,雲幼清之所以用了最簡單也最極端的方式,想必就是覺得自己命不久矣的緣故。

  還有此前皇叔種種逃避的行為,大約也有這個原因在其中。

  陳歲走後,紀宣靈一副要走又不想走的樣子,「皇叔還需要再靜靜嗎?」

  「不必了……」紀宣靈道。

  陳歲只是想救他罷了,倉促下的無奈之舉,雲幼清又怎麼能怪他。

  再說——

  「沒有比他更讓人感到驚訝的事了。」雲幼清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那……皇叔現在對他是什麼想法?」紀宣靈從未覺得這樣忐忑,「你要是不想要他……」

  「怎麼,陛下願意讓我打掉嗎?」雲幼清是有過這個念頭的,畢竟這個孩子的存在太讓人難堪了,就好像無時不刻不在提醒著他和紀宣靈之間發生過的事情。

  紀宣靈的臉頓時耷拉下來,一副被拋棄了的模樣。

  「若是不願,皇叔願意為我留下他嗎?」

  雲幼清沉默著。

  在得知自己懷孕後,他冷靜下來想了很多。

  且不說他沒有這個經驗,還不知道要怎麼生,即便是生出來了,他們又該如何同外人解釋這個孩子的來歷?孩子將來是什麼身份?

  雲幼清有太多太多的顧慮。

  只不過他的這些顧慮在紀宣靈這裡都不是什麼問題。他的解決辦法,簡單又直白。

  「小崽子也有我的一份,既然是我的孩子,那自然是皇子的身份。若是個男孩,那以後便是儲君,若是女孩,那就讓她做最自在的公主。還有……」紀宣靈忽然紅了紅臉,「皇叔若是願意,皇后的鳳印,朕也可以給你的。」

  雲幼清梗了一下,啐道:「你想得美……」

  紀宣靈傻笑著,說:「皇叔既然能想到這些問題,說明已經在考慮留下他了。」

  「誰……誰說的?」雲幼清難得有這樣底氣不足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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