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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杏娘喊住她,說道:「我昨兒同老爺商議,你屋裡如今住了兩個,又只得小玉、桃紅兩人服侍,怕不夠使,說過上兩日再買兩個人進來給你使喚,如何?」

  傅月明心裡有事,並不著意,只說道:「聽憑母親布置便了。」說著,就去了。

  一路走至書房,進屋只見傅沐槐正在書案後頭坐著。她心中惴惴,輕步上前,小心請了個安。

  傅沐槐頭也不抬,也不言語。傅月明在旁站著,見父親久無聲響,心中難過,不自覺竟啜泣起來。

  傅沐槐聽見動靜,這才抬頭望了一眼,見她哭泣,嘆息道:「我還不曾責備你,你卻哭什麼?又有什麼好委屈的!」

  傅月明哽咽道:「女兒慚愧,本意只想與父親解憂。誰知竟讓父親煩惱至此,女兒不孝,還請父親責罰。」說畢,竟在桌邊跪了。

  傅沐槐並不防她竟有此舉,連忙起身雙手將她扶起,又看她哭得梨花帶雨,心中也疼惜不已,那一點點的怒氣早就雪獅子向陽,盡數化去。

  當下,只嘆道:「你這孩子,素來聰明的,怎麼到這事上,就犯起糊塗來了?這是什麼好事麼?我也只是顧慮你的名節,你倒執意往上撲!我原本打算,若是家中當真沒有合適的人,我就親自過去也沒什麼妨礙。沒成想林家卻出來說話了,不用說必是你這丫頭背後搗的鬼。然而就算林家來壓,我也不怕他們。咱家不缺那幾兩銀子,倘或真鬧起來,大不了那鋪子不開也罷了,我卻不能叫人牽著咱們頭皮。我只問你一句話,那鋪子你是真心想管麼?不是一時興起,生個新文出來玩耍?」

  傅月明趕忙笑道:「父親話重了,女兒再不懂事,也還明白道理。哪裡有拿著正經生意當玩意兒的?我是實心實意的想管,一來家中並無兄弟,父親如今漸漸上了年紀,我也想替父親略分擔些;二來,也如我前日所說,當真是想習學些生意往來,人情世故。將來出閣過去,也不至兩眼黑,說話行事惹人恥笑。」

  傅沐槐沉吟片刻,便即說道:「既是你這等說,那也罷了。我權當拿這鋪子與你歷練,只是你也要先答允我兩件事,不然我是斷然不放你出門的。」

  傅月明忙回道:「父親的吩咐,我自然是要依從的。」

  傅沐槐卻笑道:「你幾時聽過話來?連你的終身大事,也是自己拿的主意。飯做熟了,才叫我們知道!通徽州城有誰家的女兒如你這般放肆?也就是我與你母親溺愛的緣故了,擱在別人家裡,你有九層皮也不夠揭哩!」說著,笑了一回,方才言道:「這頭一件,你每日早上辰時二刻出門,過了申時便要歸家,若遲上一刻,隔日便不許你出門。每日若要去時,必要先向你母親稟告,乘坐轎子,家人跟隨,回來時也得如此。這是第一件,這第二件,到了鋪子裡,只許你在後頭屋裡坐了,門前掛上帳子,立上屏風,堂上有事要夥計告與丫頭,再叫丫頭傳話進去,卻不許你自作主張,就走到外頭來出頭,讓什麼人撞見,可不是鬧著玩的。此二件事,你若但凡違了一樁,那不管你再說什麼請了誰來說項,我都不准你再上鋪子裡去。」

  傅月明破涕為笑道:「父親的話,便是金科玉律,女兒再無不從的道理。」說畢,又上前嬲著傅沐槐的胳膊,纏磨撒了半日的嬌。

  傅沐槐禁不住她糾纏,只得說道:「這麼大的丫頭了,還在老子跟前撒嬌呢,成什麼樣子!平日裡就有個大人的模樣,唯獨闖禍的時候就拿出這幅樣子來,真叫人無話可說的。」

  傅月明吐了吐舌頭,不以為意,仍舊說東談西,又商議何日開張。

  傅沐槐說道:「我請街上的陰陽徐先生看過了,說近來的日子都不好,獨下月初五,是個好日子,宜破土、開張,我心裡想著就選那日罷了。鋪子雖說修繕已畢,家什也都有了,還有些細處需得料理。再則,也得叫林家送了繡品過來。」

  傅月明聞言,也頷首道:「這說的也是,趁著這幾日,父親就把我前些日子說的法子使了罷。也算為咱們家新鋪子造些聲勢出來。」

  傅沐槐笑道:「獨數你的鬼主意多,這也罷了。」笑著,因想起一件事,又隨口問道:「你倒是怎麼想起叫那個長更充鋪里夥計的?他平日裡只在鄉下採辦柴米,少往後頭來,你該沒見過他幾面。」

  傅月明心頭微微一震,面上倒是神色如常,仍然笑道:「他雖少往後頭來,然而前些時候母親病倒,家裡大小事都是女兒操持的。這長更買辦柴米,少不得要進後頭來算帳。女兒看他為人忠厚老實,又懂些生意往來,算帳也清楚,還識得幾個字。昨日爹爹說鋪里無人,女兒便想他倒是個不錯的人選,便薦了他來。父親可是覺得有何不妥麼?」

  傅沐槐說道:「這倒不是,只是因想起來,便隨口問問罷了。」說畢,又看時辰不早,便道:「天也晚了,你回去睡罷。我也要安置了,明兒又是一日的事體。」

  傅月明聞說,便告退去了。

  走到樓外,仰頭只見皓月當空,天懸星河,倒是一派清和夜色。她立在階下,看了一會兒這旖旎月色,不覺思緒如飛,只想那這片月色是否也照在京城那人身上。

  須臾,小玉出門倒水,見她在廊下立著,便問道:「姑娘怎麼不進來?這夜涼風寒,仔細風撲了身子。」

  傅月明聽聞,才覺果然有些透骨的寒冷,連忙走進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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