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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杏娘卻冷哼道:「他去赴考?早做什麼來?我往日裡聽說,他得這貢生的功名在身,也有個兩年了。若他命里有那福氣,不早中了?什麼樣的墳頭長什麼樣的草,我是不信他能有什麼大出息!旁的不說,他有入京的盤費麼?」傅沐槐見她如此,因深知她的脾性,只嘆了口氣,不再多話。

  ☆、第九十三章 辭別

  當下,傅沐槐窩盤住陳杏娘,叫寶珠、冬梅兩個打了熱水進來,親手服侍著梳洗了一番。陳杏娘重理鬢髮,再施脂粉,又吃了兩口滾茶,過了好半日功夫,方才漸漸安寧下來。傅沐槐見她心神平靜,方才說道:「外頭還有客,我先去罷,不好叫人家干坐著。」陳杏娘輕哼了一聲,說道:「什麼客,也值得這樣抬舉!」傅沐槐溫言笑道:「到底在咱們家這麼些時候了,也並沒什麼不到的地方。」陳杏娘聽了這話,心裡火氣又旺了幾分說道:「就是沒什麼不到的地方,才把月兒給拐了去了,把本來好好的女兒,挑唆的這般不聽母親的話了!你今兒就攆他出門,我再不要聽到這人的消息!」傅沐槐又拿些話撫慰了一陣,方才出來,又交代兩個丫頭道:「你們好生服侍太太,若再有什麼不好,打發人到前堂上尋我。」

  丫頭們應下,傅沐槐便往外去。走到院裡,卻見傅月明正在一株梨樹下站著抹淚。他當即邁步上前,待要說些什麼,卻又無從談起,只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傅月明見父親過來,慌忙擦了把淚,低聲呼了一句:「父親。」傅沐槐點了點頭,說道:「你母親正在氣頭上,話說重了也是有的,你不要往心裡去。」傅月明這會兒靜下來,心裡倒也懊悔不已,又恐母親再被氣倒,便說道:「是女兒不好,說話沒輕重,讓母親氣著了。」傅沐槐頓了頓,又低聲問道:「你同季先生……」傅月明連忙說道:「女兒同先生清清白白,甚事也沒有,母親只是捕風捉影罷了。」她唯恐傅沐槐聽信了陳杏娘的言語,竟真的將季秋陽辭了去,從此二人再不復相見,故而急忙拿言語遮掩。

  不想傅沐槐莞爾一笑,說道:「父親跟前,你還扯謊麼?先生今日過來,把你們的事兒都告與我了。」傅月明暗暗吃了一驚,又不明其故,只低頭不語。只聽傅沐槐又笑道:「你自己挑了女婿,怎麼不告與父親?」

  傅月明兩頰發燒,羞赧不堪,只低頭輕斥了一聲:「父親!」傅沐槐本要再說幾句,又記掛著季秋陽獨個兒在堂上,便說道:「你先到小書房裡去等我,待會兒我就過去。你母親正生著氣,你不要進去。」傅月明心中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只點頭應了,也沒帶丫頭,一個人往園子裡小書房去了。

  傅沐槐這才到堂上去,同季秋陽一道吃了飯。

  宴畢,小廝送了香茶上來,兩人坐著說些閒話。傅沐槐又問道:「如此,先生預備何日啟程?」季秋陽答道:「回去將房飯錢開銷清楚,收拾了行囊,再同城裡的朋友辭過,大約後日就動身。」傅沐槐點了點頭,心中雖有些躊躇,還是說道:「先生這一去,怕是要許久才能夠回來。待會兒,先生還是進去同月兒道一聲別罷。」季秋陽倒不料他竟如此開明,登時一怔。傅沐槐又笑道:「你不知,適才為了你們的事兒,月兒同太太鬧了一場,叫太太好生責罵了一頓。你若是就這樣不辭而別,那丫頭還不知要怎樣傷心呢。」

  季秋陽聞說,連忙說道:「都是在下行事不穩,倒給員外府上添麻煩了。此事,姑娘無錯,還望員外不要見責於她。」傅員外卻呵呵笑道;「這是什麼話,我早已說過,只要你能好好待月兒,旁的我是一概不在意的。我不是那偽道學,我們家門裡的事兒,我自個兒拿主意,外人說什麼通不與我們相干。只要你們兩口能好好的,那就比什麼都強。」季秋陽唯唯稱是,傅沐槐又說道:「先生此去,如能高中,自然是好。如若不能,也定要回來,世間行當眾多,也並非定要入朝為官。」

  季秋陽知他是怕自己一去不返,便說道:「員外放心,在下於此還是有幾分把握的。倘或當真不能,在下也必定折返徽州。」傅沐槐點了點頭。

  一時,二人也再別的言語。傅沐槐先打發小廝到上房打探了一回,得知陳杏娘吃了午飯歇下了,才叫季秋陽進去。季秋陽來傅家也有時日,道路熟稔,也無需人引領,徑直進了後園。

  其時,傅月明正在小書房裡坐著,既不知今日同母親這般撕鬧一場,會落個怎樣後果,又不知父親所言是何意。她雖是深深懊悔今日行事孟浪,但一思及先前母親的言語,仍是按捺不住的氣惱。以往雖也知母親的脾性,卻沒想到她竟將那一頂珠冠看的這等要緊,竟連母女情分也不顧了!自小至大,母親都不曾動過自己一根指頭,今日竟為了這事,惡言相向,甚還打了自己。思及此處,她心如被油煎,止不住又落了幾顆淚,將手裡一方錦帕絞了又絞。

  正在此時,門外廊上忽有腳步聲傳來,她只道是傅沐槐前來,趕忙拿帕子擦了臉,起身相迎。不想買進門來的,卻是那個自己這幾日來魂夢相牽之人。

  她微微一怔,張口便問道:「你……你怎麼進來的?母親生了我的氣,不讓我見你……」季秋陽微微一笑,先不答話,拿了她手裡的錦帕,輕輕替她抹去面上淚痕。這近前一瞧,便看出她兩頰微腫,思及先前傅沐槐所說,不由臉色一沉,低聲說道:「我不好,讓你吃苦了。」傅月明笑了笑,低了頭,說道:「只是和母親吵了幾句嘴,不算什麼。我只是擔心,一時不穩行事魯莽,惹怒了母親,往後她再不准我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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