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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沉記住繪本的位置,把書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開始尋找「生與死」對應的繪本。

  最可能出現的區域是民俗和哲學兩類,但他花了超過兩小時,看到眼睛都疼了,也沒什麼收穫。

  江沉在一列列頂天立地的書架間走了幾個來回,忽然想起什麼,倒退幾步,轉身走入右手邊。

  漆黑的金屬列匾上有兩個端正的燙金字:法律。

  江家的書庫里收藏了很多古代法籍的原本,都裝在漆黑的大盒子裡。江沉印象里,因為那些大盒子堆在一起打破了書籍陳列的秩序感,所以勤務兵專門找了幾個不起眼的格子放著。

  他輕而易舉就找到了那個角落,盒子上貼著從前江元帥親手抄寫的標籤,江沉用手指比著挨個捋了一遍,終於在最深處的一個盒子裡看到了父親用瘦長古體寫的兩個字。

  極刑。

  盒子拿起來,裡面咣當一聲悶響,有東西從一頭滑到了另一頭。

  雖然是和其他盒子差不多的分量,但裡面顯然已經不是古籍。

  鋒利的軍刀刀刃切開蠟紙,騎縫割破黑盒四邊的防塵封條。

  江沉靜默地揭開盒蓋,看著裡面露出一把漆黑雪亮的刀。

  刀柄做舊出銅色,但一碰便知是真金。觸手冰冷刺骨,握在手中久了,又仿佛有一種肌膚相親的溫度。

  江沉執刀於眼前,目光掃過薄而鋒利的刀刃——

  刀刃刻「死」,刀背刻「生」,刀末端與手柄銜接處刻著兩個字:江沉。

  這把要殺大妖千梧的刀上,寫著他的名字。

  一個冷淡而脆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你為什麼拿刀。」

  江沉執刀回頭,站在他身後的是小妖千梧。頂著一頭睡亂的軟毛,警惕近乎冷酷地看著他。

  他一起身,小千梧倒退兩步,「別過來。」

  「我不會傷害你。」江沉把刀別在腰後。那把刀沒有刀鞘,刀刃鋒利無比,但隨著他走路的動作卻沒有割破半點衣服的布料,仿佛與他融為一體般自然。

  江沉走過去,蹲下揉了揉小妖千梧的頭,「書庫里藏刀很不安全,我要把它帶到上面去。」

  「哦。」小千梧不後退了,被他揉著頭,毫無笑模樣地盯著他說,「不會傷害我,那你要傷害誰?是他嗎?」

  「他是誰?」江沉立刻問。

  小千梧頓了頓,「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又重複一遍,「我只覺得有一個人在分享我的時間。每天,我看畫冊時都會忽然眼前一黑把書掉在地上。起初我以為是自己得了怪病,但你們來的那一天,叫屈櫻的那個姐姐在上面泡了茶,茶很香,我忍不住順了一杯下來喝。」

  江沉溫柔地撫摸著他的後腦勺,「茶涼了?」

  「嗯。」小妖千梧點頭,「眼黑之前我剛喝一口,茶還很燙,但回過神來時已經變得溫了。從那天起我才意識到,我好像會在固定的時間裡消失幾分鐘。是消失,不是暈倒,因為我坐在很高的梯子上,不可能每次只有書掉下去,暈倒的人卻能坐穩。」

  小妖千梧抓著江沉的袖口問,「那段時間裡你下來過對不對?我是不是消失了?」

  江沉沉默許久,「沒有。」

  「沒有下來過,還是我沒有消失?」

  江沉說,「我沒下來過。」

  小妖千梧長嘆一聲,鬆開抓著他的手,但轉而又問,「那明天你能來嗎?你看看我到底怎麼了,等我回來你再告訴我。」

  「對不起。」江沉搖頭,「明天我有其他事要做。」

  小妖千梧聞言緊緊地抿著嘴巴,有些不甘心地瞅他一會,但什麼都沒說,只是失望地轉身往小床邊走。

  炸起來的一撮毛還在腦後支棱著。神經比著千梧的樣子來塑造這個小妖,其實已經算是相當成功了,因為千梧的脾性也是這樣。他很少開口求人,如果被拒絕,絕不會軟磨硬泡,而是默默走開。

  江沉看著他忽然又有點心軟,在背後說道:「反正只消失一小會,也沒太妨礙你的生活吧。」

  「話是這樣說。」小千梧憤憤地一頭扎回被窩裡,捂住頭面壁嘟囔道:「但我就想安安靜靜把那本畫冊看完,總是被中途打斷很煩啊。」

  江沉正要說話,小千梧忽然又把被子一掀,兇狠地瞪著他。

  江沉:「?」

  「我有一種玄妙的預感。」小千梧伸手不客氣地指著他,小豹子一樣危險地眯眯眼,「如果真有一個傢伙在和我爭搶時間,在我消失的那幾分鐘裡,你一定是去和他狼狽為奸了。」

  「……」

  江沉一陣窒息,但還是軟著聲音說,「狼狽為奸這個詞不是這麼用的。」

  「你承認了!」

  「我沒有。」江沉嘆著氣搓自己燒紅的面頰,「你一個小朋友為什麼這麼不講道理。」

  「你走吧!!」小千梧突然暴怒,發狠宣洩一樣地在床上瘋狂跺腳,「從現在開始我不歡迎你了,快走快走!!不許出現在我面前!!」

  江沉:「可我……」

  話還沒說完,仿佛有什麼東西重重打在他頭上,他眼前一黑,劇烈的眩暈感前所未有地強烈。江沉睜開眼,看著面前在漆黑中噼啪燃燒的壁爐火焰,差點吐出來。

  胃裡一陣反酸和絞痛,從來沒有「暈機」過的指揮官對著空氣愣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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