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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於希還要說什麼,外面保姆和女傭在走動。

  「少元醒了吧?」他擦著她的眼淚,「我去看看。」

  「你歇著吧,有她們呢。」

  「少元現在渾身癢,抓破了會留疤,外人誰能整夜不眨眼的看著你兒子啊?再說她們也忙一天了。」

  「不是你說的,又不是女人,什麼好看不好看的。」

  「我兒子哪能跟我比,精貴著呢,落了疤破了相,人家還以為當媽的丑。」

  「讓我去吧……」

  「不行。你千萬不能染上。」

  「我……」

  「只要你和兒子不出事,天塌下來我也不怕。」他按著不讓她站起,「這個節骨眼兒上,你聽我一次,以後,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蘇浴梅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第 30 章

  長江天塹沒能擋住殫赫千里的百萬之師,青天白日旗像折斷脖子的孤雁,嘶叫著從南京陰霾的高空墜下。兵敗如山倒,到處是向南潰逃的國民黨殘兵敗將。

  庭於希剛剛跨進司令部,劈頭就挨一鞭。饒是他躲得快,臉頰仍被熱辣辣的帶上一稍。

  二十二兵團總指揮李良榮右手執鞭,左臂高高吊著繃帶:「你姓庭的躲在這裡偏安一隅,逍遙這些年,吃了多少空餉!」說話就是一鞭。

  庭於希不答話,只是後退。

  「你轄下三個師一個騎兵團,全是精銳,誰給你的配備!」

  他仍不說話。

  「你和我雖不是黃埔嫡系,這麼多年來,委座如何相待!」

  「天高地厚!」庭於希挺直了腰。

  「庭於希!」李良榮丟了鞭子抓住他雙肩,「廈門丟了,上海丟了,什麼他媽的『東方史達林格勒』,j□j打到金門了!」

  庭於希一怔,該來的終於來了,他為一個軍人靈魂深處的悸動而羞愧。

  「委座在溪口老家祭祖墳,你知道,他說什麼?」

  「我聽著!」

  「他對他娘說,『此刻辭別你老人家,不知何時再來掃墓』!」李良榮雙目閃著水光,「上海戰役一敗,他老人家大口兒的吐血啊!」

  「委座會南撤麼?」

  「不會!絕不會!」

  「只要委座還在上海,庭於希和轄下全軍誓死護衛!「

  「我知道你一向消極內戰,可是這當口兒,不是哪黨哪派當政掌權,是j□j一定要將委座趕出海內,庭於希,養兵千日做什麼!「

  「不用再說了,我只有一個請求!「

  「說!」

  「我要一條船。私人用。」

  「軍需如此短缺,不可能!」

  「一條小船就夠。金門有多少隨軍家屬,她們不能平安撤離,將士們就豁不出這條命。」

  李良榮權衡再三:「好,我答應你!其他的,你看著辦!」

  血水染紅了近海。前方還在激烈交火,庭於希抽身出來,站在淺灣的礁石上,怒浪拍打著他的腿。

  「軍長!別打了!」暫編師師長劉百鳴鼓起勇氣撲在他腳下,「黃百滔敗了!傅作義投城了!湯伯恩逃到海外!多少大兵團都散了,我們算什麼,大勢已去,我們一個軍算什麼!」

  庭於希抬手就是一槍,按扳機的時候,稍稍偏了一點,子彈打在劉百鳴肩上。

  「再有擾亂軍心者,死!」

  浮屍和水藻搖撼著一艘退役的軍艦。庭於希朝著海面看了一眼:「每家一張票。上船!」

  一聲令下,逃難的人們並沒有蜂擁而上。遍地的屍體只是一具具死去的肉,而抱頭嚎啕不忍離別的,卻是活生生的人。那是人世間最悽慘的情景。

  庭於希塞給蘇浴梅一張票:「帶著孩子上船。」

  她伸手摸一下他硬的沒有一絲曲線的臉,轉過身。

  「浴梅——」不忍心的是這個鐵石心腸的人。

  蘇浴梅猝不及防的被他拽進懷裡。他就在這攘攘人群中,用最後一點柔軟,親她,吸吮她,她也放肆的吸吮他,希望可以留住他的靈魂。

  沒有人注意他們,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絕望里。就連少元也格外安靜,帶著一點驚訝,看著父母生平第一次的,在他面前,悲壯的親熱。

  他推開她:「你走吧。」

  「我不走!」

  「戰爭只需要男人的血。」他摸著她臉上的淚,「你的眼淚只能消磨我的意志,我不要你陪我死。」

  「我不死,我留下替你收屍,然後帶大你的兒子。」她的嘴角在淚水下彎起。

  他駭然,他低估了她的堅強。

  「走吧。為了少元。台灣的醫生和藥,可以治好他的病。」

  提到孩子,她堅硬的心柔軟的裂開一道縫。

  「我跟兒子說句話。」庭於希抱過少元。

  「爸——」

  他貼在他耳邊低語。

  「爸——」少元回到蘇浴梅懷裡,伸出兩條瘦弱的小胳膊。

  「男子漢,不要哭!」

  他看著他們母子安然上船。

  起錨的一瞬,他猛地轉過身:「列隊!」

  三軍將士聲如雷動:「是!」

  「內戰,你們不想打,我也不想打!可是,身在行伍,生死不由人。天大地大,大不過軍令如山!」

  「我們明白!」疲憊的戰士們扯開喉嚨喊。

  身後,海上,少元也聲嘶力竭的喊:「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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