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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信任,那麼我也是信任的。」悠真的下一句話將剛想要發火的中也直接堵死在原地,「我也相信他們是好孩子,和這世間每個人的本質都一樣美好。」
「但是,事實是,這件事你沒有錯,我也沒錯,錯的只是身為人類卻不會控制的、在利益面前斷然拋棄了一切美德與底線甚至包括你的庇護的他們。」
少年那雙藍色的眸子裡平靜得像是住著神靈。
「中也,他們不是小孩子了,該為自己做錯的事情負責——無論是偷竊還是背叛,這都是他們應該背負的罪責,不是你,也不是我。」
中也沉默了良久。
「……可是,你已經料到了這個結果。」橘發少年眼角發紅緊緊握拳,像是一隻即將暴走的野獸,「你知道,卻還是給了我那個御守……這和誘人犯罪有什麼區別?是,他們就是一群被拋棄的、性格卑劣的孩子,沒有美德,無法控制自己的欲望與惡劣的一面,可是……他們也都是好孩子啊?!」
悠真知道小夥伴只是被打擊過度了所以不知所措的陷入了狂躁而已。
或者說,他肯在這裡和自己交談而不是直接上來一拳打碎彼此的關係,就證明了他只是想搞懂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他在向自己求助。
所以悠真的內心很平靜。
「其一,如果因為知曉未來便要停止所以可能會傷害到誰的行為,那麼聰明到能夠預料到未來的人就應該在大部分為愚者庸人的這個世界裡自殺,因為他們可以看到一切卻沒有去大發慈悲的幫助所有人——中也,這是道德綁架,我拒絕你對我的指責,也不允許你指責可能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的你自己。」
「其二,你應該已經警告過羊的成員不要亂動你的東西,他們定然也已經保證過,卻還是陽奉陰違——中也,這只能說明,從最開始,背叛就存在,他們並不信任你,也不尊敬你。」
「這世界斷沒有行端坐正之人因為憐憫而為背德者背負罪孽的道理。」
「你知道自己沒錯,你也知道我沒錯,你只是在難過自己沒有當好一個理想中的首領而已,中也。」
悠真的聲音軟了下來,他試探著走向自己的小夥伴,輕輕地將困獸擁在懷中。
「中也,你太善良了。」
「善良……有錯嗎?」
「善良沒有任何錯,只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羊不應當生活在狼群中,即使你甘願被咬傷,不介意被吞噬,總有一天也會承受不住彼此之間靈魂的距離。」
「你明明生活在一個族群之中,卻感受到了絕對的孤獨。」少年壓低的聲音像是惡魔的低吟,在羊之王的耳畔輕輕撕開一切殘酷的真實,「他們已經想要離開你了,已經不想被你保護了……你還要留在那裡嗎?」
五年前,中原中也剛誕生於世的時候,被名為「羊」的人類組織接納了。
五年後,作為首領,他卻被拋棄了。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並非因為他不是純粹的人類,而是因為他們靈魂本質上的距離太過遙遠。
以及,從始至終,他都只是一個好夥伴,卻並非是一個能夠站在眾人之上約束引導著大家的好首領。
或許大家也在期待著他成為真正的頭羊吧?
但就是因為他做不到,眾人驚恐著他的武力,卻從未信服他的管教。
「羊」的分崩離析……或許是遲早的事情。
難過極了。
悲傷的潮水從心底湧上來,衝垮了所有的克制。
被背叛被拋棄的王緊緊地擁住他的友人,混亂且惱怒的狠狠地咬上了對方的肩膀。
中也很難過,所以他現在沒辦法徹底的捋清楚邏輯關係。
但是懷裡的這個罪魁禍首絕對有錯!
「嘶……」悠真疼得表情扭曲了一瞬,然後無奈的任由對方咬透了他的衣物咬進了他的血肉。
粘稠的液體流下肩頭,咸澀腥甜。
或許除了血液還有別的什麼東西。
一旦有人包容了這份痛楚,堅強的心靈就會出現裂縫變得脆弱柔軟。
齊木悠真緩緩地撫摸著懷中幾乎要把自己的腰背給攥斷的重力操使的脊背。
他居然把中也弄哭了誒。
不知為何有種值得被狠狠揍一頓的成就感。
太糟糕了。
會上癮的。
可絕對不能慣著自己變成那種罪孽的男人。
悠真少年在奇怪的懸崖前把自己揪了回來,一臉正直。
——
「所以,也就是說,遲早會有個倒霉蛋偷走御守是嗎?」
自覺恢復如常的中也啞著嗓子問道。
悠真裝作沒看到對方還紅著的眼圈,也不知道對方剛剛難過得要死的時候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給哄到控制不住哭了。
嗯,無論是神色還是語氣都和平時沒什麼區別。
畢竟要照顧小夥伴身為男性的自尊心。
「懷璧其罪。」悠真眨眨眼,「我和敦一直沒告訴你一件事——他的御守也被偷過,無論是裝作參拜之人的妖怪還是心懷不軌的人類,甚至還有羊的小孩子故作親近。」
中原中也楞了一下。
「但是敦從始至終都記得我的叮囑,沒有任何一次弄丟過那個和你手裡那枚御守一樣的東西。」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