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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日暮時分到的,寨子青年引他去客居。

  到客居的時候,正巧有飛鴿傳書到,煥真宮的弟子解了鴿子傳來的書信展閱,轉頭望見江玉空,立就綻開笑臉:「武曲星君回來了!太好了,我哥哥正催我回去呢,說是巨門星君殿上的書櫃年久失修,塌了兩座,滿地籍冊,哥哥從小看書就頭疼,巨門星君偏是點了他去整理,他好是苦惱。」

  江玉空微微一愣:「巨門星君,在宮中?」

  年輕的弟子揚揚手中字條,笑著點頭:「嗯,哥哥是這樣說的。」

  沒等走上小木樓去,江玉空在樓梯上就轉了身,他步履飛快。

  兩個弟子互相望望,都在狀況之外,十分茫然。

  先前答話的弟子連忙高聲地問:「星君大人,天已黑了,您要去哪?」

  江玉空頭也不回:「不必候我,我自回宮去。」

  算不上什麼山長水遠,然而趁夜趕路,總不那樣輕鬆。

  他披星戴月地往回趕,悄寂的開陽殿內,卻全無安思思的身影。

  被驚醒的守殿丫頭,端著燭台,披衣出來探看,見到自家星君時,尚是一臉驚茫:「大人……大人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安思思的屋子是空著的。

  薄薄的月光從雲霧裡透下來,庭前的樹枝有了模糊的影子。

  江玉空想問,安姑娘可有回來?可身後的屋子又冷又暗,一絲兒人氣也沒有,他就閉嘴不問了,隔了會兒,才道:「聽說,巨門星君回來了。」

  小丫頭答:「是呢,昨日午間回來的。可是不巧,天璇殿……哎,大人?」

  眼前人竟大步走了。

  小丫頭揉揉眼,更深夜重的,真不知大人不歇息又要去幹什麼?算了算了,反正星君們一貫是忙的。

  天璇殿中燈未滅,昏昏然的一盞燈,亮在弗桑寢居的角案上。

  弗桑睡得淺,為開門的聲響所驚醒。

  心中知曉煥真宮不能為外敵所破,來者必是自己人,弗桑倒也沒有驚起,他慢悠悠翻過身,隔塵的帷帳帶起微風,有個人一聲招呼不打即躺在了他身邊。

  這下,弗桑驚了。

  弗桑急忙坐起來,眨巴了兩下眼睛,詫異喚道:「武曲?」

  江玉空雙臂環胸,一動不動地躺著,低哼:「嗯。」

  「不是……大半夜的,你跑我這裡來作甚?」

  「適才路過你的藏書閣,門被風吹開,順手替你關上了。」

  「謝謝……哎,不是,你半夜跑到我這裡,到底做什麼來了?」

  好半晌,他才吐了兩個字出來:「怕黑。」

  弗桑腹誹,老兄,你可真當我是個傻子。

  夜中寒涼,不能真就這樣躺著,弗桑左右顧盼,從腳邊抽了床薄被,替江玉空蓋上的時候,發現這位老兄衣角上還有泥點,弗桑暗暗嘆口氣,又是心疼自己乾乾淨淨的床榻和薄被,又是心疼這沉默寡言的武曲星君。

  兩個大男人,並排躺了好久,躺到弗桑迷迷糊糊快睡過去了,江玉空才又說了話。

  他問:「弗桑,你就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弗桑被他這一句話,問得醒了五分。

  ——怎會無話?臨行前,你囑咐我,對你的思思姑娘要多加照應。佛憐眾生,我亦學法憐眾生,對你的思思姑娘,我照應得夠多了,怎奈人家不領情。

  弗桑自小學佛,佛子少言多思,尤其遠離口業,他不喜道人長短。

  「你既問起,我自有答。」弗桑刻意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他半掩嘴,喃喃說道,「有破軍在,安姑娘無虞,她們同為女子更好相互照應,我因心間掛事方才趕回來的。夜深了,勿再擾我清夢。」

  兩日後,破軍星君危靖才回了宮。

  破軍逕往嘉蓮殿稟事,江玉空也有事由呈稟,晚兩刻鐘到,隔著帘子,聽見皓月君在裡間問:「在龍牙峪的時候,白知秋是說了不中聽的話嗎?」

  危靖道:「也沒什麼。」

  「沒什麼你摔酒罈子和人打架?」

  「都是歪瓜裂棗,練練手而已。」

  「那一百餘位高手,若聽你這番羞辱言語,定要約你再戰。」

  危靖還是說:「小事而已。」

  皓月君笑了。

  危靖說:「沒事我就先出去了。」

  皓月君繼續問:「白知秋到底說什麼了?」

  隔了好大一會兒,危靖才答了話:「玉面郎君杜蘅要找的人,就是鶴鳴山莊的女主人……情字傷人,別告訴他,我……我不想他那一手妙極的離手劍被個女人廢了。」

  皓月君應了。

  危靖轉出來,看見站在簾外的江玉空,她本來是要走的,擦肩而過的時候,似乎想起了什麼,她駐足,扭頭看他。

  「江玉空。」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叫他。

  「人有不滿足,既得隴,又望蜀。你的人,心太大,我帶不起。」

  危靖的話,讓他糊塗了,可是危靖性子沉冷,他不敢細問。

  破軍星君還有一句狠話:「另外,讓她別再碰雲中,否則我砍她雙手!」

  見皓月君的時候,他忐忑著問:「我看破軍不大高興,是思思哪裡行事不對,惹她生氣了嗎?」

  安思思今日回來,江玉空都不知道,還是來嘉蓮殿的路上,聽灑掃之人言語的,說是破軍星君嫌帶著的弟子們動作慢,自己先打馬回來了。他沒有見著安思思,想必是同其他弟子一樣,落在後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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