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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夫人臉色倏變,驀然叫道:「不與阿萌相干,你切莫傷她!」

  危靖愣怔:「阿萌是我小妹,我如何會傷害她?」

  「沒有什麼是你不敢的!」危夫人鐵青著臉爬起來,她退得遠遠的,刻意與危靖保持著距離,她痛斥不止,「我早該料到,你出去十年,沾染那些武林人的習氣,改不回來了!我心裡明白,那夜你歸來,衣裳上有螢石粉,去縣丞府上裝神弄鬼的一定是你!你不僅會這些妖言惑眾的手段,更會殺人!是你……是你殺了縣丞夫人!」

  做過的事,危靖無意否認,只是,她不懂:「這就是母親疏遠我的原因嗎?」

  「危家是官宦之家,清白之家!」

  「師父便是武林中人。既然你們忌諱武林人的習氣,當日師父要帶走我,你們為何不說一聲『不』?」

  危夫人掩面,側過身去流淚:「你父與玄七真人乃是故交,玄七真人曾贈延年益壽的丹藥與你父,我們從開始即以為他不過是善於煉丹的老道……」

  她恍惚立著:「可,縱使我會殺人之術,我就沒有資格做危家的女兒了嗎?」

  「官家門庭,何曾留得你這樣的禍根!」

  ……

  禍根。這兩個字,教危靖懂了,母親的意思是,你速速去了,莫把刀光劍影的災事惹到家中來。父母懼怕武林風雨,甚而連骨肉親情也不顧了。

  危靖轉身落淚:「好,那我走了,就當我……從未回來過。」

  她走過長長的廊,繁複的橋,邊走邊哭。

  師門傷她,家門亦傷她,天地之大,可還有去處嗎?

  危靖抬袖抹淚。

  「靖兒。」

  她猝然止步,抬眼,破碎淚光中,望見一個淡淡的人影,仿佛月光一樣映在飛揚的紗簾後,寂靜的長廊上,空無一人,除了……他。

  危琛撩開長垂的薄紗塵簾,溫柔雅致的臉上浮著微笑,他走近危靖的跟前來。

  危靖從驚茫中回神,連忙轉身:「爹娘視我為不祥之人,惜命的話,你最好也離我遠些!」

  言語尖銳刻薄,帶著滿腔憤恨,是那樣的不近人情。

  話音落,她的兄長卻笑出了聲:「外頭流言紛紛,人心惶惶,都在說危家的祖先顯了靈,因危家長公子受辱於官衙,那先祖之靈就斬殺了縣丞夫人以儆效尤。靖兒,我卻知曉,乘夜報復的是你,是你心疼兄長,所以才去教訓了那些人。」

  兄長的聲音,平和且溫柔,絲毫沒有疏冷和指責的意思。

  危靖扭過頭:「你不怪我胡來?你不怪我殺人?」

  「多行不義必自斃,你不過是充當了公義的刀。」危琛移足再近一步,扶著她,拿自己的方巾替她拭去了臉上的淚,「靖兒,兄長感謝你,謝你做了兄長想做而做不到的事。」

  所有的委屈在此刻盡數湧上了危靖的心頭,她的淚又落下來,嗚咽著投進危琛的懷抱中:「兄長!我以為……爹娘不願見我,你也是故意躲著我……」

  「我一直想見你。」

  夠了。

  有兄長這句話,就足夠了。

  危靖是能自持的姑娘,她哭了片刻,心緒得以平復,鬆開擁住兄長的手,她擦了淚,憂心忡忡抬頭道:「我聽那狗官說,公主她……」

  兄長淡笑,輕輕搖頭:「宮裡不可言說的事情太多了,昌寧成日瘋言瘋語,其實是為了自保。」

  「那你——」

  「靖兒,別為兄長擔憂。」危琛似乎能一眼窺破她心中的憂慮,他的目光輕柔落在她的身上,「我知道你要走了,或許永遠不再回來。記住,這是你的不幸,也是你的幸運,你不會像我和阿源,我們是被繩索捆住腳的鳥,你不是,你的刀,你的武藝,還有你的心,都是你飛翔的翅膀,勇敢飛出去,不要回頭。」

  她愈加茫然:「兄長在說什麼?」

  危琛彎起嘴角,拂開她沾濕在面頰上的發,眼中愛憐而悲戚:「其他人懼怕你,但你永遠是我的妹妹,我只知珍你愛你。可惜兄長能為你做的不多。將來如果有人欺侮你,給了你莫大的傷心和委屈,你繞不開、逃不掉,就學會忘記那些吧。」

  莫大的傷心和委屈……

  這使得危靖疑心,兄長擁有千里眼,在說著簡臻那個混蛋。然而,兄長又怎會知道簡臻是誰呢?

  危琛對她說:「這些話,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有用的。靖兒,你比兄長們自由,那就替我們,去過更加瀟灑自在的日子。走吧。」

  她擦去臉上殘淚,走出好遠,回頭,兄長還在原地目送她。

  短暫的重逢,危琛模糊的樣貌,清晰後又逐漸變得模糊了,但他變成了危靖心頭更有顏色的身影——兄長整個人的氣度,與危家是那麼的格格不入,危家是重重樓閣幽深,而他如山嵐,如清風,如每一個危靖熟知的朝暮,他明明平緩沉靜得如同湖水,在危靖眼中,卻比朝霞暮彩還要絢爛,兄長身上有世間的萬丈光芒。

  危琛說,她永遠是他的妹妹。

  皇宮是遙遠的。

  可能吧,自此一別再無相見的那天。

  危靖閉上眼睛,還能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兄長離家時的單薄背影,她喃喃笑語道:「在靖兒的記憶里,兄長也永遠是那時的清朗少年……塵事幾番新,只有兄長,待我如初。」

  第59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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