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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時雖然還小,不懂臨走前父親充滿憂慮的眼神,但也知道家裡出了事情。小文森特在人前不敢用自己的真名,絞盡腦汁用母親的姓編出了一個「江揚」。

  江揚和那對祖孫住了下來,一住就是一年半。

  那是一個地處邊陲的漁村,漁民靠出海打魚為生。老人身子不如年輕人健朗,打撈上來的魚也僅僅只夠家裡的三個人吃。

  可在帝國和各大財閥的壓迫下,這些魚最後到手的,也只有一半。

  江揚看著紅頭髮的老人在深夜嘆氣,謹慎地計算著每一筆開支,可就是這樣,還是不夠。

  老人的親孫女,一個也有著蓬鬆紅髮的小女孩每天都在喊「餓」,江揚同樣沒有怎麼飽過。

  他有時盯著漏雨漏風的天花板,會想起自己在家的日子--房間的地板乾淨得像一面鏡子,每天都有專人打掃。端上餐桌的有數不盡佳肴,其中有一種的食材他在漁村里見過。

  那天全村的人都在笑,他們說打撈上來這一條魚,全家半年的飯錢就不用愁了。

  可是對於曾經的埃爾西少爺來說,那只是中午的一道普通的菜。

  「一年半啊……你是怎麼熬過來的?」沈懷舟啞著聲,語氣里是掩不住的心疼。

  埃爾西家對這件事捂得很嚴,對外只說那兩年少爺病重,不能見人。沈家也不知其中根結,只當是埃爾西先生在家族動盪時保護家人的一種方法。

  原來竟不是。

  錦衣玉食的少爺淪落到邊陲之地,變成吃不飽穿不暖的邊緣人。那時候他才四歲,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江揚輕聲道:「記不清了。那時候畢竟太小了。」

  或許自己曾經也望眼欲穿地等待著父母救他回家,眼巴巴地等著下一頓可以吃飽的飯。

  可是一切終究過去了。

  二十幾年後回頭重新看,曾經覺得翻越不過的大山不過是地上的小小土包。他已經不記得當年的痛苦和絕望,但是所有經歷並沒有就此消失,而是烙印在了他的骨子裡。

  那是比苦難本身更寶貴的東西。

  「所以你從那時候起,就想……」

  江揚點頭。

  「我一直站在帝國普通民眾的這一邊,不是因為我有高於常人的思想覺悟,而是在我心裡,我始終不確定我能一直享有錦衣玉食的生活。」

  「與其覺得我是在做善事,不如說,我只是在試著給自己一條退路。」

  沈懷舟卻不覺得。

  他嘴上說著是為了給自己一條退路,可是實際上卻為了這條可有可無的路斷了自己在帝國真正的根基。

  他分明放棄了一切優渥的生活。

  江揚說自己不是什麼好人,但沈懷舟想,沒人能比他更好了。

  在漁村待了一年半以後,埃爾西家的風波終於平定。

  江揚的二叔死於一場「意外」,埃爾西先生終於接任了家族,並且動用所有力量試圖找回自己的長子。

  江揚至此終於回家,臨走前給照顧他的爺孫留下一筆豐厚的財產,跟著僕人回到闊別已久的宅子裡。

  然後他發現,自己的父親變了。

  他不知道一年如何能給人那樣大的變化,但埃爾西先生不再每日和妻兒在一起。他給江揚定製了幾乎難以完成的嚴苛標準,逼著他學習超越年齡的一切東西。

  曾經深愛的妻子也不再的他一眼垂簾。

  江夫人本身身體不太好,後來家道中落,更是鬱鬱寡歡。江揚下了課偶爾會去配她,他和母親講在漁村看到的海,和那裡與海相接的天,一說就是十幾年。海處處都有,卻只有那片海,在江揚的記憶里如此不同。

  那個地方幾乎成了母子之間的一個秘密,埃爾西先生不知道、埃德蒙也不知道。江揚許諾,等自己能接任家族事業,第一個要做的事情就是帶母親前去看海。

  可他太忙了,等終於帶著江夫人出去散心時,已經距離約定的時間過了幾年。

  漁村旁的那片海依舊湛藍,只是不見曾經的紅髮老人和小女孩。

  但江夫人很喜歡。

  她成日流連在海邊,甚至不願回去。江揚無奈,他也想多陪陪母親,卻因為公務繁忙,只能先行回去,留下幾個手下保護母親。

  然而在他回去後一個星期,第一隻變異種出現在他曾經落腳的那個漁村。

  離開海邊一個星期,也成了江揚此生最後悔的一件事。

  ☆、boss

  等江揚聽說出事了,急匆匆趕回去的時候,漁村只剩一地狼藉。

  一群變異的食物毀壞了村莊,無數人死在它們的爪牙下,只有幾個人勉強逃生。

  江夫人不在其中。

  江揚腦子裡「轟」的一下。

  他並不是不諳世事的大少爺,見過生離死別,甚至在家族的鬥爭中親手把自己的一些親戚送進去過,可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母親有一天會離開。

  他和江夫人的相處實在算不上多,就連母親做的飯也只是吃過可數的幾頓。可母親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

  埃爾西家的大少爺自然什麼也不會缺,但獨獨沒有過尋常孩子的幸福。母親承載了江揚人生里為數不多的溫情和天真,當她一走,江揚感覺自己在世界上的最後一個可以容他棲身的地方沒有了。

  江揚給了自己五分鐘悲哀,並用剩下的時間思索好了之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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