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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復活海也是唯一將他的雕像保存一百年以上的海域。

  因為他們慢慢知道了,讓加斯宗族和後來的獨裁官掌權,希望更加渺茫。加斯宗族生而高貴,想要恢復從前的統治,平民不能有異議。蘇釋耶起碼曾經努力過。

  復活海的軍事占七海的前三,但經濟、技術都是七海里最落後的。這裡曾經就很落魄,沒想現在情況更糟。哪怕是在首都給亞麥提,也依然存留著最古老的交通工具——軌艦、電纜艦。軌艦像火車一樣,有固定的軌道,不能自由航行。於是,整個海底平原上,深黑的軌道縱橫交錯,蜘蛛網一般。而電纜艦則像電車一樣,一艘艘公交艦艇上方牽連著電線,行駛時發出陳舊的線路摩擦聲,與軌艦的鋼鐵聲交織在一起,成為了這座城市的主旋律。

  這座城市的乞丐數量比整個紅月海的加起來還多。市中心最繁華的街道上,曾經掛著蘇釋耶死亡倒計時的大樓下,處處都是睡在椅子上、依偎在平房上的乞丐。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連野生海洋生物都比住民數量多。除了從外海來的旅人,沒有人會在這裡露出興致勃勃的表情。

  只看這一片經濟落敗的景象,沒有人能猜到這裡是復活海的首府。

  但也是在市中心的廣場中,他們保留了整個光海最後一尊蘇釋耶石制雕像。

  梵梨路過時,有一群工人正用器械拆走它。

  「左邊一點,左,左,扣住,小心吊起來……」工頭指揮屬下,挪動著那一尊雕像。

  雕像上的蘇釋耶,還是她最熟悉的樣子:碎發及肩,輪廓犀利,一手單手叉著腰,同時輕握著披風的一角;一手隨意握獨裁官權杖,杖尾與披風同樣垂落在地。粗製石頭雕刻出的額飾和斷掉的耳墜無法展現出原物的奢華,卻能展示出這個男人曾經統領光海的氣勢。

  梵梨摧毀了奴隸制度,解放了那些被囚禁的肉體,但這一百多年她發現,在根深蒂固的文化中,制度只是制度,不是本質,無法朝令夕改。被階級壓迫囚禁的靈魂,依然需要漫長時間的改變,才能得到救贖。

  在絕大部分人看來,她已經是一個救世主了。當人們想到維護平民權益的領導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蘇伊,智慧女神般的存在。

  所以,現在的孩子對蘇釋耶的感覺很淡了。

  提到蘇釋耶,他們只知道那是教科書上的歷史人物,曾經有很大的作為。但除了狂熱的歷史愛好者,像燃燒時代末期一旦提到「獨裁官」就跟打雞血似的情況,已經不會再發生了。

  這種淡忘好像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是突然的。

  但後來梵梨琢磨過了才明白,如此突然,只是因為她突然意識到,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

  看見那個雕像被搬走,就好像心裡某個位置也被剜空了一樣。

  梵梨拒絕去想他已經死去的假設。她知道,他的求生意志一直很強,經歷了那麼多次戰爭的衝擊,他都好好活下來了。一次墜入深淵,不會影響到他。他是一個堅強的男人,一定會滿血復活的。

  但是,那裡的生存環境真的很差。

  無盡的深淵,沒有食物,沒有光,生命的氣息如此稀薄。因為資源稀缺,很多深淵族幾十天不進食,為了節省能量只是靜靜躺著,所做的唯一行為就是呼吸。比較殘忍的還會蠶食同類。

  簡直就像監獄一樣。

  ——不,比監獄還可怕。監獄裡起碼有食物,有床。

  「您是……蘇伊大神使?」

  聽到路人的聲音,梵梨回過頭,看見了一家三口海洋族,父母牽著孩子的手,正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她點點頭。夫妻二人同時對她行了左手禮,並按著孩子也做了同樣的動作。

  「太感謝您了!」孩子媽媽熱淚盈眶地說道,「我丈夫曾經為了讓我和孩子吃飽飯,自願賣身到奴隸市場,再努力掙錢想贖身。真到贖身的時候,奴隸主耍賴,趁機加價。我們正感到憤憤不平,您就廢除了奴隸制,讓我們一家人團圓了!真的,太感激您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梵梨回了右手禮。

  因為這個動靜,廣場裡的其他人也都留意到了她的存在,紛紛過來感謝她。從梵梨開始進行奴隸制推翻活動後,這個情況已經很常見了,她每次都回得很禮貌,也很開心。但看見乞丐也過來感謝她讓他們自由,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可能對很多乞丐而言,只要能不被奴隸主鞭笞就已經很幸運了,但他們依然過的是貧困潦倒的生活。這樣下去真不是辦法,回到聖耶迦那以後,她還是得加油工作,想辦法解決他們的就業問題啊……

  梵梨痛下決心,正準備離開,忽然有人從背後拍了拍她的肩。

  她回頭一看,第一反應是,好漂亮的男孩子,鼻樑高高窄窄的,看上去好像比她還年輕一些。然後才意識到,他穿的是軍裝,陸生,腿超長,比她陸生時高了大半個頭;看徽章,是個少校。

  想到少校,她難免又想到了曾經的星海。眼前這男孩子氣質和哥哥少校時期有點像,也很正氣,卻比當年的哥哥輕快、溫暖很多。他雖然沒在笑,但一雙黑亮的眼睛寫滿了對世界的好奇與熱情。

  見他留著一頭雪白的碎直發,梵梨正想是哪家宗族生了個這麼幹淨的男孩,卻見他燦爛地笑道:「梵梨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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