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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青春時期,平凡、暗淡又茫然的青春時期。
他在她的世界像救世英雄一樣從天而降,給她昏暗生活中帶來一道她曾以為會永不消失的絢爛彩虹,讓她的世界從此變得繽紛起來。
他早已遺忘的一句「你就說你是許煙川的女朋友」,曾在無數個無法安眠的夜晚伴她入睡。
今日這樣的場景,在沒有聽到他打賭之前,她也曾幻想過很多遍。
幻想他們會是如何的相愛,他們的生活會如何甜蜜。
可葉自舒從未想過,她會以當下的心境,面對許煙川的求婚。
即使是現在,她也感謝他曾在她的青春中驚喜出現,讓她愛了這麼多年。
可是許煙川,葉自舒在心頭對他輕聲說:我無法在你面前完整交出自己。
我們不能一同走到最後。
許煙川仰頭看向葉自舒的臉。
他沒有想過什麼很複雜的求婚詞,他現在心中和腦海中都只有一句話,請她嫁給他。
戒指盒被打開,鑽戒在冷色燈光下,散發出璀璨而冰涼的光。
閃得葉自舒眼底涼意一片。
許煙川雖然看著她的臉,但沒有注意到她眼底神色,他看她臉上沒有什麼情緒,只以為她是被驚訝到了。
也是,或許對她而言,有些突然。
膝蓋觸碰到堅硬地面,隱隱發痛,許煙川卻絲毫不在意。
「舒舒,」他本以為自己不會緊張的,開口才發現聲音裡帶了絲顫,他喉頭滾動,緩了緩才又開口:「嫁給我,好不好?」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葉自舒手捏成拳頭,明明不長的指甲,卻居然依舊能嵌入手心裡,都說十指連心,怎麼手心也連著心臟嗎?
不然她怎麼會這麼痛?
許煙川在說完「嫁給我」之後,才緩緩鬆了口氣,他視線依舊直直與她對視。
他再次堅信,葉自舒一定是覺得他的求婚來得太突然了,所以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
話開口之後,再重複就變得容易。
所以在她沉默的這幾秒內,許煙川已做好準備要重複好幾次。
「舒舒——」
「許煙川。」葉自舒打斷他,那句話她不想也不願意再聽第二次,沒有握成拳頭的右手,食指緩緩抬起,落在手機屏幕的播放鍵上。
她垂眼看著手機屏幕,現在她的指尖,距離手機屏幕,就只有大約兩毫米的距離,一秒後,指尖落下,觸到播放鍵。
這段錄音,葉自舒熟悉到連停頓呼吸的聲音在哪一毫秒都清楚。
「不就是把葉自舒拿下嗎?我怎麼不敢賭。」
錄音很快就被播完。
不用單曲循環,因為這短短的幾秒,已足夠讓房間內的兩人聽清楚。
一道閃電劈過天空中密布的烏雲。
閃過的冷光,從窗外照進,讓整個客廳都白了一秒。
跟隨閃電而來的,是轟隆隆的雷聲。
從遠到近,像是幾千幾萬隻重鼓要將世界擊垮。
屋內依舊安靜。
連衣物摩擦的細碎聲音都沒有。
許煙川在聽到錄音那刻,就愣住。
在錄音播放的前一秒,他還在幻想他們很多很多的、光輝明亮的未來和以後。
這錄音如一道強勢無比的分割線,將播出的前一秒與後一面倏然隔開。
分成兩個世界。
葉自舒視線微微移動,落在還單膝跪在地上的許煙川臉上。
他面色怔然。
她像是被人操縱的提線木偶,提現人拉,她便緩緩勾起唇角。
許煙川,我們都需要求生啊。
開頭順利之後,接下來的,便水到渠成。
葉自舒眼中湧起笑意,對他很緩很慢地說:「不過是打賭,你怎麼當真了?」
巨大的落地窗倏然被砸向如豆子般大小的雨滴。
然後立刻模糊一片。
葉自舒曾經以為,她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會有報復的快感。
可原來,沒有的。
她現在只是覺得,解脫。
與他在一起的這一年裡,她沒有一刻是輕鬆的。
她一個人背負著他的打賭、他對她的無心。
時時刻刻思索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同時還要裝出沒有這件事的樣子,去演戲愛他。
她太累了。
這場他們的虛情假意,她再也演不下去。
請允許一個曾真愛過、被傷過痛過的女孩子不再相信愛情,選擇放棄。
許煙川原本繃直的身體,忽然像是泄了氣。
跪在地上的腿也無法再支撐他的身體。
他必須要用手掌撐著地板,才能讓自己不要徹底摔倒。
「那是...什麼...意思?」他聲線不停顫抖,拼命咬牙讓自己穩住,「舒舒...」他甚至揚起唇角,剛剛...是假的對不對?
不然他怎麼會覺得如此的不真實。
她的表情,讓他覺得陌生又害怕。
「你明白的,許煙川。」葉自舒端端坐在椅子上,手掐進手心印出血絲卻絲毫感覺不到痛意,她垂眸,看著他的蒼白臉龐,對他重複:「你明白的。」
「我...不明白。」許煙川咬緊牙,撐著自己站起來,但依舊有些不穩,他站在她對面,顫了下才站定,他直直地盯著她的臉,像是非要得她一個解釋。
葉自舒也站起來,她站在原地看他,臉上還是平常她臉上經常出現的溫柔笑意,可她眼底卻全是寒霜之意,她張開嘴,他要聽,要讓她說個明白,她就說給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