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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洛遮住眼中的光彩,輕聲道:「不,他們已經收到了我背叛的消息。」
路西法的眼線布邊她所在之處,迷宮裡肯定還躲藏著其他人。
不像常人,海洛對於「活著」的欲望並不強烈。不死的身軀和貧瘠的情感是一把生鏽的鎖,被鎖住的七情六慾隨著時光變得稀疏,一切都寡淡的如一杯白開水。
就算被全部倒掉,也不會有人覺得可惜,包括她自己。
路西法正是了解海洛的性格,生怕在喚醒神女之前,這具完美的宿體就隨意找了個地方自行了斷,便編造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讓海洛做,也勉強能吊住一口氣讓她活下來。
可現在,海洛卻知道,那不過是個虛假的任務罷了。
她就像是一葉蜉蝣之舟,被打翻,墜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裡,看不見岸邊,也尋不到海底。
糖齁甜齁甜的,蕭時有點受不住,嚼碎一口咽肚子裡。她咂咂嘴,問:「那你要復仇嗎?」
雖說她不清楚無盡淵是什麼地方,但從汾西的口中,她聽得出來海洛曾經受過許多非人的折磨,並且被剝奪了情感。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那個叫做路西法的人。
「不會。」海洛輕聲道,「我……沒有任何想做的事。」
在那日掐住汾西的喉嚨時,她的確有要復仇的想法,可是在某一刻,那些燃燒的情緒再次冷卻,回歸為一片荒蕪。
她對這世間沒有任何想法,沒有任何期待。
一直都是行屍走肉罷了。
蕭時一愣,無謂的表情變得嚴肅,坐直了身體。
在她高一時,有個高三的學生跳樓了,在高考前期。
不是壓力過大,跳樓的學生是他們學校的紅人,品學兼優,家境富裕,並且靠自身的努力獲取了名牌大學的報送名額。
人生贏家。其他人是這麼形容他的。
但是在一個平常的日子,第二節 晚自習下課後,那位學生笑著和同桌說了一聲再見,離開了教室,去了實驗樓,從十一層跳下。
他的遺書很長,大部分是在向家人道歉,因為他知道父母會因此而傷心,他在遺書中認真地寫下「我愛你們,爸爸媽媽。」
而涉及自殺的原因,只有簡簡單單一句話「我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麼」。
蕭時雙手往海洛眼前一伸,隨即使勁一拍,發出了清脆響亮的拍掌聲。
海洛一怔,臉上浮現了呆呆的神色:「怎、怎麼了?」
「你要是沒事做的話,」蕭時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和發紅的掌心,撐住下巴,望向對方,認真地提議道,「和我一起去灰羽國怎麼樣?」
海洛喉間一緊,竟有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撩起眼皮,淺色的瞳孔里是深不可測的夜海。
「為什麼?」
蕭時當然不能說是怕你想不開,眼眸滴溜一轉,想到了一個好藉口:「去灰羽國路途遙遠,萬一路上出了什麼事,你要是在,我就不怕。」
這話是真的,她可是親眼所見海洛有多厲害,如果灰羽國路上真有海洛為伴,的確叫她安心。
「可是,我會被創世教追殺,會給你帶來麻煩。」
蕭時也思考過這個問題,她大手一揮,臉頰上的軟肉在掌心擠壓下,像是一團白軟的棉花。
海洛指尖微微抽動,眸色微深,忍住了捏一捏的衝動。
「沒事,反正我也被莉文追著,他們可是想把我做為祭品去復活神女。」
海洛是為了救她才和創世教翻臉的,於情於理,這份情蕭時不能不報。
可是,她瞅著海洛的神色,摸不准海洛的想法,要是對方不願意她怎麼辦。
「實在不行的話,我可以僱傭你的。」蕭時湊過去,大大的眼睛裡寫著大大的貧窮,「或許……你的價格很貴嗎?」
海洛並不知曉自己身價,她並未從那些鮮血淋漓的任務中獲得過一分酬勞,只是汾西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包括被斬去四肢做成武器,那些錢最終全落到了汾西的口袋裡。
「就這麼說吧,要是給你們組織,不對,要是按照實力,給你所有知道的殺手排名,」蕭時道,「你大概排第幾名?」
她記得武俠小說里殺手組織都有個排名榜,實力越高,價格越高。
海洛眉頭輕皺:「我和其中多數人沒交過手,只有曾經的一次任務,是讓我獲取榜一的人頭。」
「……成功了嗎?」
「成功了。」海洛眉間露出些許嫌棄,「他太弱了。」
蕭時:……
確定了,海洛是她雇不起的人。
可憐兮兮地怕怕小口袋,蕭時今日也為自己的貧窮所哭泣。
「你不會後悔嗎」海洛突然問道。
蕭時緩了會,才反應過來是在說一起去灰羽國的事,不由笑著說:「這有什麼好後悔的?」
海洛靜靜地望著她,淺色的雙瞳此刻卻如深海,綴著繁星的倒影,還有她的倒影。
心中的荒蕪依舊存在,但多了一個人,在這片無人的荒地上種了些花草,多了幾抹亮色,看起來總歸是有了盼頭。
海洛看向遠方,高高的牆外是廣闊的天地。她眉眼依舊冷淡,卻是輕鬆了許多,帶著格格不入的嚴肅,「我和你一起。」
似是說著什麼以天證心的誓言,海洛道:「我會保護好你。如果他們想要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