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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打了輛車一起回家,車裡始終很安靜,只有電台放著老歌。
暮雲看著窗外,昨天那場大雨過後,街道還是濕潤的,整個城市的線條都變的清晰而深刻。
而懷宴始終緊皺著眉頭,他在想蔣濤的話。
-你覺得你現在擁有的這一切多清白嗎?你覺得你爸就很清白嗎?
雖然蔣濤似乎說完就後悔,懷宴也想不起父親有哪裡值得被說「不清白」的地方。
但他感覺到了一種隱隱的不安。
「大哥,到了。」
懷宴累極了,一直闔著眼,被暮雲提醒,才發現車已經停下。
他回家取了行李,臨走前叮囑了暮雲幾句,最後道:「大哥想麻煩你件事。」
「什麼?」
懷宴把之前那份文件又交給暮雲,「你找個時間,把這個送到蔣濤手裡。」
「這是……」
「合同,簽了這個,也能讓他後半生無憂。」懷宴嘆口氣,「總不能不給人家留退路。」
原來是這樣。懷宴一直是這樣的性格,不管做什麼事,都會留一線餘地,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
「也許他也有苦衷吧。」懷宴看著遠處的天空,「蔣叔他的確不該是那樣的人,這麼多年我其實願意相信他,但疑人不用,保下他繼續待在高層,後患無窮。」
……
懷宴離開後,暮雲也沒心思吃午飯。坐在書桌前定定的出神,知道手機接連震了好幾下。
林西湛:【最近在忙什麼?】
暮雲看著通知欄里的名字,忽然覺得有點陌生。
這些天,她沒怎麼和林西湛聯繫,他發消息過來,她也總是用「在忙」或者「有事」搪塞過去。
似乎疏遠了不少,但也應該說清楚。
暮云:【有點事要辦,回青城了】
林西湛:【辦完了嗎】
暮云:【嗯,差不多】
林西湛:【我這兩天正好要出差去趟江城,是不是離你那很近?】
暮云:【挺近的,但我……】
林西湛:【?】
暮雲打了又刪,最後發:【學長,我考慮過了,但很抱歉,我還是給不了你回應。所以,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聯繫了。】
屏幕上反反覆覆的「對方正在輸入」後,聊天框陷入沉寂。
許久後,林西湛回:【好】
似乎還應該說點什麼,但又好像不需要了。成年人之間都有一種冰冷的默契,不追問、不解釋,在心照不宣中自然消減,然後各自轉身,消失在人海。
所以,就這樣。
暮雲退出聊天框,卻覺得心頭悵然。下一秒,她接到謝圖南的電話。
「吃飯了嗎?」他問。
「沒有。」
那頭隱約傳來女人和小孩的哭聲,還有旁邊人的低聲勸慰。
「你還在醫院?」
「嗯。」謝圖南走的離那家人遠了一點,「不用說話,陪我待一會。」
他的聲音又點輕,似乎離的很遠。想問問醫院的情況怎麼樣,但生死的枷鎖壓在心頭,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好。」暮雲看向院子裡的晾衣繩,白色襯衫在陽光下隨風輕動。
屏幕上的通話時間一分一秒加長,事情似乎朝著最不能控制的方向發展。而她不想反抗,也無力掙扎,就任由自己的心,一點點淪陷。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圖南才重新開口:「等會要去趟醫生辦公室。」
「嗯。」
「那我先掛了。」
「……去休息一會吧。」暮雲沒怎麼經過思考,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
謝圖南:「好。」
電話掛斷的前一秒,暮雲聽到那頭似乎是祝夫人的聲音,問:「跟誰打電話?」
「……」
後面的回答卻聽不清了。
通話結束,暮雲從院子裡收回視線,目光又緩緩看向桌上的文件。
蔣濤……
該去見他嗎?
……
而醫院那邊,祝夫人在謝圖南旁邊坐下,「公司很忙的話,別守在醫院了,身體吃不消。」
「不是公司的事。」謝圖南收了手機。
「是個姑娘吧。」祝夫人其實早聽到了,「早上也是和她打電話?」
謝圖南:「嗯。」
「是不是上次來過家裡那個,姓喬。」祝夫人不太過問謝圖南的行蹤,但祝教授提過一句。
謝圖南:「嗯。」
「是個挺好的姑娘,怪招人疼的。」祝夫人回憶著,「什麼時候再帶來見見。」
謝圖南沉默。
祝夫人觀察著他的神色,明白過來:「人姑娘還沒答應。」
謝圖南:「嗯。」
他似乎只會這麼一個字了,祝夫人都聽煩了,「你認真點行不行?」
謝圖南看著對面的瓷磚,「認真的。」
讓他認真點說話,但顯然謝圖南理解的是他對人姑娘是認真的。
祝夫人也累的沒脾氣了,「早點安穩下來吧,以前從來沒催過你,但你看,我們年紀都大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她看著ICU的防護門,後半句沒有說下去。
謝圖南皺眉,剛想開口被祝夫人打斷:「好了,我知道,不說。」
她話鋒一轉,又繞回去:「你和那姑娘,是不是之前就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