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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初秋,今天太陽不大,開著後門,穿堂風吹上來,帶著舒爽的涼意。
「暮雲。」似乎有人在喊,一片白光中,那個人走近了,但還沒看清相貌,畫面一轉,又到了一個掛著水晶燈的房間。
燈光幽暗,耳邊是沉重的呼吸,身上壓著一個人,很熱,還是剛才的那個身影,咬著她耳垂說:「我們家矜矜真漂亮。」
這次暮雲看清了他的臉,然後在那一瞬間,徒然轉醒。
眼前還是一片漆黑。
剛才的畫面、聲音,以及謝圖南的眉眼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緩了大概一分鐘,暮雲抬手,拿掉蓋在腦袋上的書。
光亮微微刺眼,她擋了擋,從藤椅上坐起,然後看向手裡的書——
一本藍色封面的《資治通鑑》。
瞬間覺得腦袋疼心口也疼,所以她是看著資治通鑑做了個春/夢?
第一次做這樣的夢,暮雲有點接受不了。
她拍了拍心口,起身,在屋子裡來回的走了三圈,終於漸漸平復下來。
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已經傍晚五點。急需要找點事情來做,暮雲拿了手機,出門採購。
***
已經很久沒這麼悠閒的逛超市了,暮雲推著小車,慢慢的走在人群里。
耳邊是親切的鄉音,有小情侶在商量晚上誰做飯,小朋友吵著要買玩具……
暮雲足足逛了一個多小時,心情完全的舒展,才拎著一大袋的東西回家。
商場離家不遠,她是步行的,一邊走一邊思考晚上嘗試什麼菜。
買了肉絲和牛排,院子裡種了青椒,可以做個青椒炒肉。雖然手藝不好,但勉強能湊合。
暮雲打定主意,也差不多到了巷子口,一抬頭卻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
她的腳步慢下來,走近看了車牌號,預感到什麼。
推開院門,果然看到謝圖南坐在正屋,就是她剛才躺的那張藤椅里,手裡還在翻那本《資治通鑑》。
「……」
暮雲沉默了兩個呼吸,腳步沉重的走近。
「去哪了?」謝圖南抬頭問,閒話家常的語調。
「超市。」暮雲盯著他手裡的書,感覺臉上似乎有點發燙。好在逆著光,看不太清。
謝圖南琢磨了一下問:「這書不給看?」
「隨你。」暮雲生硬的吐出兩個字,轉身朝廚房走,「以後我會記得鎖門。」
謝圖南又看了看書,然後放下,起身跟過去,「晚上吃什麼?」
「和你有關嗎?」暮雲把東西一樣樣歸類放進廚房,並不回頭。
暮色四合,謝圖南看著暮雲忙碌的背影,心底的空缺一點點的被填滿。
從前她也喜歡這樣整理冰箱,但他總是輕飄飄說一句:「弄這個幹什麼,交給阿姨就行。」然後去忙自己的事情。
這是她想要的嗎,這種平淡的幸福感。或許,也是他想要的。
只是曾經擁有的時候,並不珍惜。
「矜矜。」謝圖南輕輕的出聲,像是怕打擾她。
暮雲擺雞蛋的動作頓了一下,又想起夢裡的那句「矜矜真漂亮」。
「……」
她閉了閉眼,不接話。
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完,暮雲轉身,對上的卻是他的胸/膛。
走路都沒聲音的嗎?
「讓開。」暮雲說。
謝圖南垂眸看她,然後真的往旁邊讓了讓。暮雲看他一眼,走過去。
聽見他在身後說:「我們聊聊。」
天色更暗了,風吹進來,書本被翻開。
謝圖南的語調很輕很慢,帶著些許的沉,有一種勢在必得在裡面。
就好像是蟄伏了很久的狼,終於開始進攻。
暮雲的背脊微微僵了一下,然後彎腰,收起藤椅上的資治通鑑,壓在另一本書的下面,擺到一點都看不見封面的藍色。
「聊什麼。」她的態度沒有剛才那麼生硬。
也許是該聊聊吧。
這兩天他們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除了昨天他被她故意氣走,似乎是一種和平相處的狀態。
謝圖南很早就攤了牌,說「要追她」,但又沒有冒進,甚至沒有逾越半分。
但暮雲知道,這不過是表象。
在楊華這件事上,暮雲不會拒絕他的幫助。謝圖南很清楚,所以他不著急。
他只不過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合適的、可以心平氣和「聊聊」的機會。
謝圖南始終是謝圖南,習慣了運籌帷幄,懂得什麼時候是最好的時機。
就像現在,塵埃落定後最放鬆的時候。
暮雲在藤椅上坐下,「你想說什麼,我還要去做飯。」
謝圖南拎了張椅子,坐到她旁邊,「那天付華初找過你了?」
「找過。」
「沒有什麼其他想問的?」
謝圖南靠在實木座椅里,光線昏暗,他輪廓半掩著陰影,卻顯得線條更加深刻流暢。
「沒有。」暮雲看著他說。
謝圖南眼皮跳了跳。他從兜里摸出打火機,捏了捏,又放到旁邊的桌上。
「如果兩年前,我來機場找你,還會走嗎?」
「你來了嗎?」暮雲平靜的反問。她以前很喜歡假設,但現在覺得毫無意義。
然而謝圖南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