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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暮雲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個夏天,天色還不暗,她也就七八歲的年紀,拿著個帶竹竿的網兜在院子裡扣蜻蜓。
奶奶說要下雨,所以蜻蜓低飛。
那個網兜是爸爸做的,用顏料染成了她喜歡的青綠色,竹竿也上了漆,很漂亮。
她跑的滿頭大汗,被媽媽抓回去擦汗。她不願意,又掙脫開。
到晚飯的時候,果然下起雨,但爸爸還沒回來,媽媽拿著傘去巷子口迎他。
那天沒有颳風,院子裡很安靜,只有雨聲簌簌。抓來的蜻蜓就放在廚房的玻璃瓶里。
爸爸進屋就問:「蜻蜓哪裡來的?」
「我抓的!」
「我們矜矜真厲害,但是一直待在這裡,他們會死的。」
「那怎麼辦?」
「等雨停了,就把它們放了好不好?」
「好。」
……
一個平淡又真實的夢,溫馨到暮雲幾乎不願意醒來。
但還是醒了。
已經是清晨,陽光透過窗格照進來,窗邊的木質書桌泛著古舊的色澤。
暮雲盯著天花板,翻了個身,重新閉上眼,想回到夢境裡,但是已經沒了睡意。
一刻鐘後,她翻身坐起。
暮雲從來不迷信,但有時候也會天真而又固執的認為,爸爸媽媽還有奶奶,都在天上看著這一切。
已經很久沒有夢到他們了,她願意愚昧一回,相信這是好的預兆,也許這次事情真的能查清楚。
洗漱完,暮雲去到雜物間,從分門別類的箱子裡抽出一個貼著「玩具」標籤的。
在整理東西上,她稍微有點強迫症,因此找東西也很容易。
不多時,暮雲就從箱子裡拿出了一個小網兜。和夢裡那個相差無幾。
只是竹竿和網面上的漆都掉了一部分,已經有點舊了,但舊也舊的很好看。
暮雲拿在手裡把玩了一會,又翻了翻箱子裡的其他東西,小木劍、算盤、燈籠、各種木刻的小動物……竟然還有彈弓?
小時候玩過這個嗎?暮雲一點印象都沒有。
暮雲把箱子推到外面,找了塊舊床單,把東西都鋪在上面,想趁著天氣好曬一曬。
裡面寶貝真的不少,她還找出了一疊彩色的圓環,有大有小三種尺寸,是套圈用的。
小時候夜市上常有這種小攤,三塊錢一次,不管套中什麼都能拿走,就跟現在的抓娃娃機一樣。
但她準頭差,從來沒套准過。後來乾脆買了工具在家自己玩。
整理完箱子,暮雲又把現在蓋的那床被子也抱出來,鋪到院子裡的晾衣繩上。
奶奶說,被子曬完會有陽光的味道,儘管後來科學證明那不是,但暮雲還是固執的喜歡著。
一整個上午,她都在不停的為自己找事情做。因為一閒下來,就忍不住東想西想。
終於到了中午。
暮雲懶得開火,又摘了兩個番茄墊肚子,一邊啃,一邊拿了那些塑料彩環,坐在鞦韆上套圈玩。
一連扔了七八個,一個都沒中。
好吧,這大概是一種天賦,但她沒有。
陽光曬過來了,暮雲往靠牆的陰影處挪了挪,一抬頭看到院子裡多了一個人。
他什麼時候來的?
淡淡然掃過一眼,暮雲只當沒看到,繼續扔圓環。好巧不巧的,謝圖南往前走了幾步,正好扔到了他腳邊。
他彎腰撿起,拿在手裡看了會,似乎是有些新奇:「好玩嗎?」
「你沒玩過?」
「沒有。」
「……」
行吧。
想想也是,這位爺小時候玩的大概也和普通人不一樣。
暮雲又往前扔了一個,這次套中了一個小木鳥。她眼神一亮,嘴角也有了笑意,再開口的時候語調都輕快了不少。
「夜市去過嗎?」
謝圖南挑了下眉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暮雲額頭掛了一排黑線,「不是夜場。」
「我小時候,晚上路邊會有這種小攤,上邊什麼都擺。」暮雲好心解釋:「攤主畫一條白線,站在白線外扔圓環,三塊錢一次,不管套到什麼東西都可以帶走。」
她坐在鞦韆上,雙腿來回晃著,語調輕軟,整個人看起來愜意又溫柔。
謝圖南低頭看了著手裡的圓環,又抬頭去看暮雲。
「你扔中過嗎?」
「……」
簡直沒法溝通。暮雲撇了撇嘴角,「關你什麼——」
話音未落,暮雲感覺又什麼東西徑直飛過來,輕飄飄的落到了頭上。
她仿佛被定住,幾秒後緩緩抬手,從頭頂取下那個淡藍色的圓環。
而罪魁禍首站在三四米外,氣定神閒。
「……&*%¥!」果然就不該搭理他,暮雲腳尖點地,從鞦韆上下來。
謝圖南不緊不慢的走過去,「好了,套中了,跟我走吧。」極其輕鬆且理所當然的語調。
「……」幼不幼稚?暮雲腹誹,「不去,你很閒嗎?」
她說著往屋裡走,聽到後面跟過來的腳步聲,也沒回頭趕人。
或許因為這是在家裡,她有安全感。也或者,是因為他實在溫和的態度。
他沒有步步逼近,現在還在幫她。
如果不去想從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似乎也不用橫眉冷對弄得太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