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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不是沒有。

  就譬如紹安門。

  那是帝京地勢最高的地方,比皇宮太液池畔的蓬萊宮還要高。因是帝京九門中的北正門,日常守衛也極是森嚴,可謂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虧得沈知確人脈廣,拿到了令牌,二人才順順噹噹地上了城樓。

  守衛都部署在下面,城樓最高處反而空無一人。

  滿天的雲壓得極低,月色泛著黃,溫柔擁抱著大地,像是秋夜寒宵里漏出的一絲溫暖,而腳底下就是萬家燈火。市井街坊縱橫交錯如棋盤,舉目遠眺,皇城琉璃瓦宛如大片碧海,在星輝月色下無聲奔湧向天際。

  真美啊。

  比她宮裡千萬顆夜明珠齊生輝時還要美。

  做了這麼多年公主,生於帝京,長於帝京,蘇清和自詡對這座城市了如指掌,眼下卻實實在在為這人間煙火震撼到。

  也終於明白,母妃當年為何總希望站在高台上,踮著腳尖往皇宮外頭瞧。當時她眼中的風景,同她現在看到的,可是一樣?

  下意識地,蘇清和也踮起腳,想再努力往更遠的地方眺望。可夜色暗淡,她終是失望地伏在城堞之上,想起那晚在觀星台看壽山石的事,她側枕著小臂,悵然地問沈知確:「你經常半夜三更,偷偷溜進皇宮嗎?」

  宮裡到底有什麼好的,值得他這麼好奇?被抓了現行,寧願受罰也不肯說......

  這問題顯然不止這一層含義。

  沈知確笑了笑,沒回答,反問她:「那你又是為什麼總想往外跑?」

  「我當然是......」蘇清和張了張嘴,以為自己理直氣壯,可話到嘴邊她才知,其實,這一直都是她不敢面對的問題。

  為什麼總想逃出皇宮?自然是覺得裡面不夠好。

  沒錯,她是大鄴尊貴無比的公主,想要什麼,只要張口,便是天上的星星,父皇也會想盡辦法給她摘下來。

  可她最想要的,偏偏沒人能給得了。

  說句心裡話,她其實並不討厭沈知確。為何一開始就同他針鋒相對?與其說是聽多了沈黛的抱怨,看不慣他的做派,倒不如說,她其實是在嫉妒。

  她也有哥哥,還不止一個。可皇家的親情,又有幾分真誠?兄妹四人間看似和睦,背地裡卻互相使絆子,往死里整對方。不像沈家這對兄妹,表面瞧著水火不容,心卻是連在一塊的。

  大約這便是她一直想逃出去,在宮外尋找的東西吧......

  沒準當年,母妃拚命踮足往外窺探的,也是這一抹尋常人間的溫暖。

  蘇清和輕嘆了聲,抬眸瞧了沈知確一眼,瞥見他鼻翼隱約還帶著淤青,她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個......你鼻子好些了嗎?」

  沈知確笑了下,依舊沒回答她的問題,也難得沒藉機揶揄她。還學著她的模樣,曲起雙臂伏在城堞上,俯瞰一圈,指著遠處顯國公府的燈火,說道:

  「逝者已去,多思多慮只會徒增煩惱。沒有母親又如何?你和昭昭不是情同姐妹嗎?以後我的母親,就是你的母親。」

  他語氣沉穩而淡然,像是月色中幽浮的螢火,聽著都有點不像他。

  蘇清和心頭良久震顫,城樓上那樣冷,她心底卻無端生出一絲暖,支起脖子看去。

  沈知確卻已踩著城堞,鳥兒般輕盈地幾步翻躍到拐角望樓上,並不再看她。像個大俠一般,行完仗義之事,便瀟灑揮手離去,深藏功與名。

  烏檐飛翹,在月下如巨大的鳥翼。而他就坐在那一角翼尖之上,抽出腰間的玉簫,閡眸吹起來,明亮的滿月被他遮在身後,青衫磊落,月下分明。

  月色如乳白的輕紗,浸得城樓都似浮在霧氣中隱隱綽綽,簫聲也似隱隱綽綽,仿佛秋夜的薄霧,隨風撩過他的衣擺,緩緩飄進她夢中。

  逆著光,蘇清和看不清他的臉,卻有種溫暖而堅定的力量,在心底逐漸清晰。

  後來許多年,她都不曾忘記。

  甚至當帝京一朝兵變,昔日庇護她的皇宮成了她的囚籠之時,那股溫暖依舊支撐著她不向蘇含章屈服,守得雲開,再次見到了她的少年。

  大約,這就是心動吧。

  她心頭的少年啊,他有不羈的笑顏,和飛揚的衣邊,像是流星划過天際,在她滿心荒蕪之際,毫無徵兆地划過她的夜幕,擦出絢爛而明亮的火焰。閃耀了一下子,卻眩暈了她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過去的事講完了,下一章會拉時間線,直接從兩人怎麼打破曖昧,洞房花燭balabalabala

  第79章 和和X知大爺(六)

  昭平三年。

  入秋後, 天氣日漸轉涼,稀薄的寒意似結成了一頂單薄的琉璃罩,嚴嚴實實遮蓋在帝京城上空。底下葉黃花謝,萬物歸於沉寂, 陽光再熾熱, 也穿不透。

  索性這樣蕭條的日子裡, 還有柿子樹為慘澹的小院增添一抹鮮亮。

  蘇清和歇完午晌,剛睜開眼,便習慣性地扭頭望向窗外那片紅艷艷的果子。

  芳菲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打起帘子往內室瞧了, 終於見人睡醒, 她歡喜地念了聲佛,捧了衣裳笑吟吟進去, 「殿下您可算醒了, 快換衣裳吧,再晚就趕不上打擂了。」

  「打擂?」

  蘇清和這會子還沒完全睡醒,消化不了她這句沒頭沒尾的話, 揉著惺忪的眼睛,聲音還透著剛睡醒的軟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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