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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人活到了這個歲數,也算真正明白了“天意”二字。

  而他攔她下來的原因就是,上封電報傳來的時候,發報人提了一句秦述似是傷風了,但後續消息還沒有傳來,診斷結果並沒有確定。他是想,秦述也沒有別的親人了,小小現在還是個孩子,需要人照顧,若是到了最壞的地步,他一個老頭子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還能把小小託付給她。倘若秦述真是不幸染了惡疾,小小有了依靠,他也能放心些。提前告訴她,是要她有個心理準備。她是重情重義的姑娘,他不擔心她會棄之不顧,只是怕消息來得突然,她沒有準備,又還是個未婚姑娘,帶著孩子不方便,才想問問她有沒有別的合適人選。

  這種年代,最折磨人的就是通信,就是等待消息到來的那段時間,因為什麼都不知道,只能靠胡亂猜測,所以才最心煩意亂,最焦慮難安,能做打算的都是最壞的結果。

  湘如再次推開旅店裡自己的房間門時,沒預料地撞進一個人懷裡,那人稍微歪了一下,她忙扶住他,撐著拐本就困難,還讓自己撞了一下,心裡懊惱便更多一分。

  “怎麼了?”他看到她臉色並不好,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

  事情被她原原本本地說出來,他坐在她對面安靜聽著,帽子被他取下來,擱在右手下墊著。

  一隻溫暖的手握住她的,“湘湘,你在怕什麼呢,我在呢。”

  他讀懂了她的害怕,這樣的時間段里,她生出的更多的不是對與疾病的恐慌,而是對於命運無常的恐慌。秦述於她是恩人,是朋友,在明白他的心思以後,相處才越來越坦然,若他真的染了惡疾,不知道該怪罪亂世,還是天命。她最恐懼的,是親近的人一個個從身邊離開,最可怕的是一個個遭遇不幸,失去生命。

  “我們做最壞的打算,”他捏了捏她的手,“但是也要懷著最好的希望。”

  作者有話要說:  下周三更。

  ☆、今朝舊夢重溫酒(六)

  我們做最壞打算,也要懷著最好的希望。

  他說得對,這樣的世道里,沒有這樣的打算,就堅持不到明天。她希望一切都好,但若真的天降不測,她也絕對不會就此止步。誰都有可能遭遇不幸,而無論是誰也沒有權利因為不幸放棄必須承擔的責任。至少她不能夠。

  她心裡有憂慮,臉色不是很好,一句話也不想說了,只是緊緊握著陳世忠的手,這是她最不願失去的人。她心裡明白,什麼過兩天就回海城不過是哄人的話,即使他們有不顧風險想回去的心,也不能打破海城封鎖的禁令,這樣冒的風險太大。

  她做新聞這幾年也不是沒做過相關的事例,最常見的處理方法就是鎖城,斷絕與外界的人員往來,遏制病菌通過人員流動傳播。沒人有權利枉顧他人生命,破壞這個禁令。她現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祈禱在海城的同事朋友平安無事,然後把自己手頭能做的事做到最好。

  她握著陳世忠的手,扶著他,兩個人從旅店的後門出去乘車,一路無言,陳世忠體諒她的情緒,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重新回到公寓後,陳世忠吩咐人取走稿子,打算在明天早報上刊登出來。

  她坐在床邊,陳世忠手裡還拿著一本書,坐到她身邊。

  書翻到了一半,被倒扣在床上,書皮上在右上角寫了個“S”,是他英文名的第一個字母。

  她垂眼盯著這個字母看了好久,直到一隻手覆上她眼睛,另一隻手壓在她腰上,她順著力度被壓到床上。眼前昏昏暗暗,被手遮著。

  “別再想了,”那隻手仍然沒有拿走,反而移到她眉心揉了揉,“小丫頭,要不要睡一會。”

  她本來腦子裡的東西還是重的,被他這一句話一激,反倒笑了,“你怎麼又讓我睡?”

  “就知道說這句就能笑了,果然。”他把她摟到懷裡,“不想你太累。”

  說這話的時候他語氣偏柔,在她聽來竟有種小孩子撒嬌的意思。

  想著想著,她伸手摟住他的腰,埋在他懷裡“嗯”了一聲。

  客廳離臥室並不遠,正躺著,她聽見客廳的電話響了,忙起來下去接。

  “噔噔噔”下了樓,拿起電話聽到另一頭的聲音時,她明顯愣了一下,是個女聲。

  “您好?”她試探著問了一句。

  對方顯然要比她反應快,“是秦小姐?”很和善的聲音。

  她再遲鈍現在也能猜到通電話的人是誰,雖然現在和陳世忠說開了,但讓她和他名義上的夫人對話也還是覺得彆扭。但他現在又不方便下樓,她也只能硬著頭皮接下去。

  “是。是有什麼是要和他說嗎?”她換了一隻手拿聽筒。

  “這邊簡單幾件事要和他商量一下,”女子語氣很爽快,“沒別的意思。”她說完在那邊笑了下,是那種新婚時特意調侃小夫妻的笑。

  “但是他腿傷著了,下樓不太方便,要不你告訴我,我轉告他?”這話說完她就後悔了,倒像是她太小氣,不放心,刻意提防他倆接觸,可她是真的心疼再讓他拖著傷腿下樓。

  對方還沒回復,手裡的聽筒就被人拿走了,“我和她說吧。”她轉過頭一看,是陳世忠。又折騰一次,她看著他一隻手撐在柜子上有點難受。打算去給他搬個凳子過來,剛才在旅店光顧著憂慮,讓他站了許久,回來的路上沒說話,有一半是因為在懊悔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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