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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越說越小聲,低落的意味愈發濃厚:「我沒想讓他死的, 就是, 就是想給他一個教訓。」

  「明明我才是神君最親密的人,神君未飛升前, 是我最寵愛的孩子,我把最雄厚的氣運加諸您身上, 神君飛升後,親手點化喚醒了我。我與神君輔車相依, 又怎麼會想要害您呢?」

  它絮絮地說了好長一段話,見沈煥依然置若罔聞地閉著眼, 忍不住哀哀地叫了一聲:「神君……」

  至此它說話已經像一個人了,聲音稚嫩,最後一個字低得幾乎聽不見,帶著點哭腔,倒真的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沈煥輕聲說:「你也能算人麼?」

  他說這話的語氣沒有多少嘲諷的意味,一貫的溫和客氣,乍一聽並不刻薄,卻讓它的抽噎聲一頓。

  「神君一定要激怒我麼?」

  沈煥懶得與它多費口舌,冷淡地恢復緘默。

  他閉口不言,它卻不放過他,又開始說:「成神不好嗎?」

  然而縱使是變了個聲音,說來說去也不過是那套說辭,換湯不換藥,沈煥早已聽得耳朵都長了繭子,又豈會動心。

  這般持續了一段時間,它終於破了功,道:「神君,我因您前世對我有恩,才尊稱您一聲神君。這修真界所有生靈皆在我的規則之下,您不要覺得,我非您不可。」

  沈煥眼皮微動。

  它在他腦海里說的每一句話對他的神魂而言都是一種沉重的負擔,一種痛苦的折磨,前些日子又被明胭取了好些精血,身體的虛弱加上精神的疲憊,他縱然是鐵打的人,也萬萬受不住這樣的損耗。

  他有些撐不住地往牆上靠了靠,聲音很低:「難道不是麼?」

  「您這是什麼意思?」

  沈煥仿佛隨時都要睡過去,遲了片刻才開口,說話很慢,吐辭卻一如既往的清晰,篤定:「除了我,你還能跟誰說話呢?」

  他罔顧它的反應,自顧自慢慢地說了下去:「這麼多年來都不曾見到有人飛升,時空紊亂至此,你快支撐不下去了吧?」

  「生老病死,萬物皆有。我是在你的規則下成的神,與你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上輩子讓你見到了逃脫衰亡的希望,你才會迫切地希望我成神。」

  「飛升成仙,於你並沒有什麼用處,只有成神,才能解決你的難題。」

  他喘了一口氣,面色愈發蒼白得驚人,眉宇間籠罩著一層陰鬱的死氣,嘴角卻帶了點微諷的笑意:「我可以選擇成神,或者不成神,可你,只能選擇我。」

  「誰告訴你的!」

  它驟然拔高的聲音在他的神魂深處掀起了驚濤駭浪,難以形容的劇痛讓沈煥的眼前一黑,耳畔嗡嗡作響,一瞬間甚至失去了意識。

  但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他輕笑著吐出一口氣,知道自己猜對了。

  它尖叫著說:「你恢復記憶了?」

  下一刻又自己否定掉:「不,不可能,你的記憶根本不在這裡。」

  它像個即將失去最後的籌碼的賭徒,看不見它的臉,言語裡卻是儘是慌亂和瘋狂。

  沈煥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卻還是慢條斯理地說:「林稚上輩子無意中干擾了你的計劃,你這輩子便把他拉了進來,可見我上一世點化你,叫你開了靈智,是個錯誤的行為。」

  天道本該無情,如此才能公允。

  他不知道上輩子的自己是如何做出這樣的事的,也不關心已經成了神的「自己」為何會選擇重來,只是看著它方寸大亂,對於接下來要做的事多少有了幾分把握。

  他方才說的話也不是全盤都是猜的。

  有一句是真的。

  他的確比天道多了個選擇。

  它在他的腦海里發狂地吼叫了整整一個時辰,沈煥從一開始疼得冷汗涔涔而下,到後來不知是痛到麻木了還是怎麼的,竟然錯覺自己習慣了,只是神智進一步地昏沉了起來,被疲憊到了極致的身體拖入了一種似睡非睡的困境裡。

  就在他以為天道要一直咆哮下去的時候,那尖銳刺耳的聲音卻突兀地停了。

  驟然回歸的寂靜讓沈煥好一陣不適應,眉頭微皺,睜開眼睛。

  隨著漸漸清晰的視野而來的,是不明來由的隱約不安。

  他聽見它用那把生硬的,不大好聽的聲音說:「不,你和我一樣,也只有一個選擇。」

  它說:「神君,你看好了。」

  沈煥眼波一動,面前展開了一幅畫面。

  黑壓壓的天空,被強勁法術洗禮過的叢林成了一片廢物,空間尚有一道道被撕開的裂縫。

  而在無數古木七零八落的樹杈樹幹上,跪了一片的修士,有人,有妖。

  人人都狼狽不堪,血污蒙面,叫人辨不清他們的本來面目。

  沈煥卻一眼就看到了當中那個人。

  沉寂的人群里,他被一張金光閃爍的網綁住,低著頭,散開的頭髮凌亂地垂下來,擋住了他的面頰,乍一看就像……

  就像已經沒了聲息。

  天道等他看夠了,適時開了口:「我知曉神君把自己的最後一點神力都就給了他,有神力護著,他不會死。可他□□凡胎,根本動用不了你的力量。只要他在修真界活著一日,便一日苦痛纏身。」

  「神君,他對你,可是有大恩的,你忍心看著你的心上人這麼活著受煎熬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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