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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倒了一杯茶端過去,雙手搭在他的肩上,何川並沒有抬頭,拉起她的手飛快地吻了下,說:「今天我得熬夜,你先睡!」

  田孜不肯,也不說話,就在他後背磨蹭,何川心痒痒的,照她屁股上抓了一把,又虎起臉:「快睡,別耽誤老爺們干正事!」

  田孜挺吃他這一套的,哼哼唧唧地去睡了。

  有一天朱浩寧問她何川的情況,皺著眉頭說:「現在他連我的電話都不接了,公司也不來,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田孜含含糊糊地說:「咳,他還沒緩過來,自己和自己瞎較勁呢,甭理他!」

  一副家長護短的架勢。

  朱浩寧問:「他到底忙啥事業呢,這麼神秘?」

  田孜被問倒了,說:「我還真不知道,反正都是些小打小鬧,隨他,只當體驗生活了!」

  「是嗎~?」

  朱浩寧聲音拉得長長的,將信將疑地上下打量她,一副小兩口合夥瞞他的樣子。

  他說:「他那本事,該到大江大河裡撲騰才對,說起就起來了,鬧那些零哩巴碎的東西,可惜了了。」

  田孜攤手,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何川缺的不是能力,也不是機會,他缺的是人生的方向和信仰。

  這一跤徹底把他摔懵了,他首次對自己生來就擁有且習以為常的東西,對自己三十餘年的行事規則產生了深深的懷疑,他開始生出新的觸角,去試探體驗人生其它的可能。

  這個過程是痛苦也是愉悅的,他逐漸褪去了傲慢和浮躁,真正成熟起來,身段也變得柔軟。

  其實,能屈能伸才是真正的強大。

  騎著丁零噹啷的破自行車載著田孜吹風,吃十塊錢一份兒的街頭小吃,幹完活後從額頭滑落的汗珠,都讓他咂摸出人生的甜來。

  別人可憐唏噓他貴公子落難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現在的他有多幸運。

  田孜看不到這些複雜微妙的變化,只是在內心最隱秘的地方暗自僥倖——何川跌了這個跟頭後她才覺得他是屬於自己的。

  以前的何川情話講得再甜蜜,行動再有誠意她都惴惴不安,這個不安一方面因為她自己缺乏安全感,一方面來自女人的直覺。

  何川身邊誘惑太多,誘惑多了就很難有寬容和耐心,他當下對自己的感情自然是真的,她從不懷疑這點,但她不知道這熱情和新鮮感能持續多久,說不準哪一天,他說走就走了。

  所以她越心動就越膽戰心驚,整個人是撕裂的。

  有時候她想:張愛玲的《傾城之戀》里,香港的淪陷成全了白流蘇,何川這個跟頭是不是老天有意成全她的?

  她為此迸發出母性和力量,在為他奔波周旋的過程中愈發堅定她是有資格有能力獲得愛,保衛愛的,這個領悟讓她意氣風發,鬥志昂揚。

  所以看似落魄寒酸的新生活並沒有嚇退他們,反倒如同無形的膠水,把他們牢牢粘在一起,讓他們前所未有地親密和默契。

  當然這話不能多說,說多了別人會覺得他們在強顏歡笑,他們也不願意說,生活嘛,說到底是自己在過,要那麼多不相干的認同和理解幹嘛?

  這天何川突然問:「咱們手上還有多少錢?」

  田孜打開手機銀行給他看,德寧外貿過年時的分紅微薄,現在還有兩萬多。

  何川撓撓頭皮,明顯是不夠。

  田孜體貼入微:「是不是要進貨啊?我這裡還有點兒。」

  他跑了很久市場,一門心思要做跨境電商。

  「不用,我有辦法!」

  何川再落魄也沒到花女人錢的地步。

  隔天他就拿回來一筆錢,當了他爺爺留下的兩幅畫。

  錢是到手了,他表情卻有些低落,到底做了數典賣宗的不肖子孫。

  田孜安慰他:「又沒有當死,賺了錢馬上贖回來就是了。」

  「也對!」

  何川振作起精神,搓搓臉出去了。

  他小試牛刀,做的是中國傳統手工藝品的出口,進了八萬塊錢的貨,最後收回來 13 萬。

  田孜簡直難以置信,他一個門外漢人居然把這件事搗鼓成了?!

  何川矜持而自得地笑,「刷」地拉開手提包的拉鏈,把一堆碼得整整齊齊的粉紅色鈔票全倒了出來,很豪邁的樣子。

  以前這點兒錢還不夠他給女伴買個好包的,可現在不同了,每一張鈔票上都沾著他的血汗,每一張都給他帶來了莫大的成就感和喜悅。

  他現在才知道以前的自己多幸運,還以為自己做生意多有天分呢,其實錢生錢是最便捷的。

  白手起家的殘酷和壓力他是第一次體會到,卻越戰越勇。

  他財大氣粗把一堆錢往田孜面前一推,說:「拿去花!」

  他終於知道暴發戶為什麼喜歡把現金全部提取出來了,那種紮實的豪橫的快樂太鮮活刺激了。

  田孜抿著嘴笑,摸摸他冒著青黑胡茬的下巴,說:「我的男人這麼能幹呀!」

  眼睛裡全都是星星。

  何川非常受用,拉她到懷裡,親親她的頭頂,突然嘆氣:「現在才知道賺錢這麼不容易,看來註定我該跌這麼一個跟頭,以前太不惜福了!」

  「去把爺爺的畫贖回來吧!」

  田孜岔開話題。

  何川沉吟了一下,說:「不急,後面還會有別的訂單,周轉開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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