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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京城的春天。

  地面又傳來了微微的震動,有馬車經過。但是達禾已經沒有力氣再開口了。

  反正呼救是沒有用的。這個很多人很多人的京城跟他的家鄉南疆不一樣,人們看到路邊垂死的人就好像看到一條死狗。

  而在南疆,就算是條死狗, 人們也會幫它下葬。

  達禾無比無比想念南疆, 相信南疆的陽光,相信南疆的溫暖。

  阿摩姐姐還沒有找到,他卻再也回不去南疆了……

  「爹, 你看那邊,好像有人……」

  恍惚間,他聽到有人說話。

  「哎路, 還真是。」

  跟著有腳步聲走近他。

  有人搬動他。

  一個沉穩的聲音道:「鈴兒, 搭把手。」

  「哎!」一個清脆的聲音這樣應道, 然後又問, 「爹,你從前是不是也是這樣撿到我的呀?」

  這聲音可真動聽啊,動聽得,像是南疆枝頭的吉祥鳥在鳴唱。

  這是達禾被凍暈之前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

  這就是達禾被楊氏父女所救的過程。

  後來達禾常常想,天神對他真是仁慈, 那好像是他人生中唯一倒過的霉。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遭過罪了。

  好幾年之後,達禾已經長成一名結實健壯的高大男子, 並在春天回仡族完成了成年禮,從此成為一名真正的男子漢,在羽林位也升到了校尉之職,月俸從八兩變成了十五兩。

  十五兩銀子的月俸,已經可以供養起一個小家了。

  他來找溫摩,期期艾艾,未語先紅,茶喝了三盞,話愣是沒說出口。

  溫摩實在看不下去了,替他道:「你想娶小鈴兒是不是?」

  達禾:「阿姐你怎麼知道?」

  溫摩在他腦袋上拍了一記,「就你那直勾勾的眼神,你們腳馬店裡那幾匹老刀都知道了。」

  達禾捂著腦袋傻笑,轉即又憂愁道:「我是想,可我又不敢……」

  「慫什麼?楊大叔不是早就喊你入贅麼?」

  最巴不得早點辦喜事的人可不是達禾,而是楊大叔。

  他不是便要誇張地嘆息一下自己年紀已大,腿腳又不大好,對人生充滿各種悲觀想像,每天都在擔心小鈴兒無人照顧,流離失所。

  說起這個達禾倒是嘆了口氣,手指摩挲著茶盞,低低道:「就是因為楊大叔老是這麼說,小鈴兒都躲著我了……從不跟我一個桌上吃飯,每回都是等我吃完了她才上桌,我只好天天在外頭吃了再回來,免得她餓著肚子空等……」

  「阿姐,我覺得小鈴兒不喜歡我。」

  「我是個粗人,只會舞刀弄槍的,可小鈴兒卻那麼漂亮,還會認字,腳馬店的契書都是她寫的,帳也是她記,她真的太厲害了。」

  「我配不上她。」

  「我擔心我真的去求親,因著楊大叔,她不會不答應,可我不想她勉強答應。」

  「阿姐,你說我該怎麼辦?」

  達禾說完,眼巴巴地看著溫摩,這眼神和小時候那個等著溫摩教他怎麼打獵的小男孩沒有半分差別。

  溫摩覺得達禾被京城人帶壞了。

  仡族兒女,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怕這怕那算怎麼回事?

  再加上她自己的感情痛快利落,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因此很難理解達禾這種糾結,也很難去推測小鈴兒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應該是喜歡你的吧?」這幾年她沒怎麼見著小鈴兒,但當初小鈴兒待達禾可是很不壞,讓她記憶猶深,「以前總是『達禾哥哥』、『達禾哥哥』地叫著。」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達禾就苦了臉:「別說叫達禾哥哥了,她現在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一進去她扭頭就走。」

  「我覺得她不喜歡我了。」

  「不,她很可能是討厭我了。」

  「嗚嗚嗚阿姐我該怎麼辦?」

  達禾再度變成一隻悲傷嗚咽的大狗子。

  這時候姜知津從外面託了一盞冰酪漿進來。

  南疆的冰塊是稀缺貨,溫摩在京城最愛的就是吃冰。

  姜知津因此練就了一手好冰碗功夫,這一盞冰酪漿以各種果子挖成球狀,盛在水晶盞之中,再撒上各色乾果,然後覆上一層冰屑,最後澆上濃濃的酪漿,濃香沁甜,是溫摩的最愛。

  打聽得這兩姐弟在為什麼發愁,姜知津一笑:「泰山大人都催你娶,你直管去娶,想那麼多做什麼?娶回家就知道她喜不喜歡你了。」

  達禾搖頭:「不行,我不能勉強小鈴兒。」

  「你怎麼知道一定是勉強呢?你在中原生活了這麼久,難道沒有跟別的女孩子打過交道?中原的女孩子跟仡族的女孩子不一樣,中原的女孩子的喜歡可沒那麼容易說出口。」

  達禾覺得這句話不怎麼可信,因為這兩年上祀節的時候,他可收到過不少手帕包著的糖果,都是對他有意的宮女姐姐送他的。

  可小鈴兒卻沒有送過。

  達禾沮喪極了。

  「不然,我從姜家子弟裡面挑個最最俊秀溫柔的去向小鈴兒求親?若是她喜歡你,自然就會拒絕他……」

  姜知津的話還沒說完,就遭到了達禾的驚恐反對:「不行!萬一她答應了怎麼辦?!」

  姜知津和溫摩:「……」

  孩子你到底是多沒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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