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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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鳳眠背對著他們,抱著小太陽,身子微微頓了頓,手指輕輕點了點小太陽柔嫩的臉蛋,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

  就她長了個腦子,自己叫不出來,利用自己的孩子給她自己台階下。

  楚博揚何嘗不知道沈繁星這是什麼什麼。

  但是這樣真的足夠了。

  她說的沒錯,二十七年,如今早已經嫁為人妻,如今更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

  她聽到這個消息能夠做到如此淡定,已經超乎了他的預料。

  想要讓她突然開口喊他一聲,的確不大容易。

  但是,她的態度已經表達的很明顯了。

  她認他。

  「抱歉。」

  這麼多年,他明明知道,卻還是沒有出現在她的身邊。

  他這個所謂的父親,沒有給過她一點點照顧,如今……

  這聲父親他實在受之有愧。

  他那一聲抱歉,讓姬鳳眠逗弄小太陽的手頓住,斂下眼帘,薄唇微微緊抿起來。

  也許她當年真的死了,楚博揚也不會拖這麼久才站在繁星面前。

  沈繁星低頭蹭了蹭小月亮的臉蛋,然後淡淡開腔。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一聲抱歉也沒什麼實質性的意義。錯了就是錯了,過去錯過了也只能是錯過。」

  沈繁星仰頭看向他,「就算我跟你說一聲沒關係,你自己就真的覺得沒關係了嗎?」

  楚博揚的視線放到她懷裡的小傢伙臉上,小傢伙一雙漂亮的眸子正好奇的看著他,粉嫩的小嘴巴微微張合著,黑亮的眸仁在眼眶擺動,卻始終沒有離開他。

  眉眼之間不自覺變得溫柔,沈繁星的話落,他隨之搖頭。

  「不會。」

  即使得到對方一個原諒的回應,他也不會原諒自己。

  錯誤是他一手造成的,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

  她說的對,錯了就是錯了。

  沈繁星將小月亮遞到了他的懷裡。

  楚博揚渾身僵硬,手無足措,卻還是知道伸出雙手將孩子接了過來。

  動作僵硬,更談不上正確。

  兩隻胳膊一動不敢動,托著小傢伙,生怕傷害到她。

  可能這個姿勢真的太不舒服,小月亮轉了轉腦袋,小嘴巴一抿,「嗯」了一聲,眼看著就要哭起來。

  沈繁星手推著他的胳膊,順勢將小月亮貼進了他的懷裡,抓著楚博揚的一隻手托住了寶寶的屁股。

  小傢伙輕的沒什麼重量,楚博揚害怕她真的哭起來,本能地輕輕搖晃起來。

  小月亮一張委屈的小臉漸漸平復下來,看著楚博揚,眨了眨眼睛,黑亮亮的大眼睛裡染上開心的笑意,雙腿開心地撲騰了起來,開心稚嫩的聲音也隨響了騎來。

  沈繁星笑了笑。

  楚博揚鬆了一口氣,再看他臉上,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第一次抱孩子嗎?」

  沈繁星突然問道。

  姬鳳眠轉過了身。

  楚博揚倒是沒覺得這問題有什麼問題,點了點頭。

  「嗯。」

  姬鳳眠眸子閃了一下。

  沈繁星倒是沒什麼表情,點點頭也沒說什麼,轉過身,朝著姬鳳眠看了一眼,將她有些恍惚的表情納入眼底。

  樓若伊後知後覺從沙發上站起來,上前一把挎住了沈繁星的胳膊。

  「我們去廚房定一下晚上的飯菜。」

  沈繁星看的清樓若伊眸子裡那一閃而過的狡黠,任由她扯著她離開。

  一路被扯到廚房,樓若伊瞬間鬆了一口氣。

  「你反應是不是也太平淡了一些?那位……你親生父親啊!」

  沈繁星笑了笑,走到廚房旁邊的儲藏間看了看,樓若伊跟了上去。

  「你早就知道了?」

  沈繁星搖搖頭,站在保鮮櫃旁挑蔬菜,「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反應這麼平淡。」

  「我只是比較了解母親罷了。我從小便能感覺得到,她對沈德凡沒什麼感情,她那樣的性子,不愛一個人又怎麼可能委屈自己跟他同床共枕,甚至生下孩子呢?」

  她轉身將幾顆青菜放到了籃子裡。

  樓若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個倒也是,我就說,親家那樣的人,怎麼會愛上沈德凡那樣的男人呢?還出軌,她不可能連個男人都拿不住啊?」

  沈繁星也贊同樓若伊的話,若非母親不願,不會放任事情變成如今這個地步。

  或許,當年沈德凡出軌,對母親來說,是一個解脫也說不定。

  不過她現在疑惑的事情,不是這個,而是……

  當初她跟薑蓉蓉的那場官司上,她跟沈德凡是有血緣關係的。

  爺爺後來也坦白,沈德凡不是薑蓉蓉的兒子,而是他跟一個叫楚玟的女人生的。

  所以……沈德凡跟她這位剛剛上位的父親是兄弟嗎?

  他姓楚,楚玟,所以應該是沒錯了。

  難道母親當年知道沈德凡和楚博揚的關係?所以才找上了他?

  就算以後做親子鑑定,也不會有任何風險?

  但是真的是這樣嗎?

  可是她當初調查母親的時候發現,當年是母親跟沈德凡有過一夜之緣,純屬巧合。

  這世上真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嗎?

  挑出今晚做菜用到的蔬菜肉類,兩個人出了儲藏室。

  傭人過來幫忙,樓若伊拉著要打算幫忙的沈繁星出了廚房。

  「一會兒還要看孩子,一身油煙味兒多不好。」

  兩個人走到餐廳,拐角看到客廳里正在照看孩子的兩個人。

  楚博揚懷裡的小月亮不幹了,哼哼著哭了出來。

  楚博揚手忙腳亂,臉上帶著一層汗,在客廳里來回踱步搖晃著懷裡的小月亮,但是聽到小月亮的哭聲,顯然這招是不管用了。

  姬鳳眠懷裡的小太陽聽到小月亮的哭聲,也跟著哭起來。

  客廳里亂成一團。

  樓若伊連忙想要趕過去,卻被沈繁星拉住了。

  樓若伊自是捨不得孩子哭的,心都要碎了。

  她著急又不解,只是在看到沈繁星的樣子時,突然也冷靜下來。

  作為剛剛升職的母親,她怎麼可能捨得自己的心頭肉哭一聲。

  比起心疼,樓若伊想,繁星不比她少。

  但是她要選擇這麼做……

  「給我。」

  客廳里傳來姬鳳眠的聲音。

  樓若伊轉頭望過去。

  姬鳳眠將還在大哭的小太陽放到了嬰兒床上。

  樓若伊扁扁嘴,偏心啊,心疼她孫子。

  楚博揚聞言,趕緊走到姬鳳眠身邊,看了一眼躺在嬰兒床上哭的響亮的小太陽,「他也在哭。不然我去找繁星……」

  姬鳳眠將小月亮接了過來,她的姿勢比起楚博揚只是看著就舒服好多。

  「你去抱外孫。」

  楚博揚依言將大哭的小太陽抱起來,儘量在學姬鳳眠的動作和姿勢。

  可是……

  楚博揚不知所措,小心看向姬鳳眠,「阿眠,他還在哭。」

  姬鳳眠輕輕晃著懷裡的小月亮,掃他一眼,「等一會兒,小月亮不哭,他自己就停了。」

  楚博揚有些驚訝地張了張嘴,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小外孫。

  還能……這樣嗎?

  樓若伊又扁嘴,一臉委屈,太心疼她的孫子了。

  沒多久,這個問題便有了答案。

  小月亮不哭了,懷裡這一位,果然也停了下來。

  真是……神奇。

  楚博揚鬆了一口氣。

  騰出一隻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沈繁星和樓若伊兩個微微緊繃的身子也放鬆下來。

  姬鳳眠拿起軟紙巾擦了擦小月亮臉上的眼淚。

  楚博揚照葫蘆畫瓢,跟著做了。

  「抱的時候要脖子和頭一起護著,他們身子還軟,又好奇很多事情,免不了會亂動,脖子別空擔著,儘量擴大他們的視野,斜上方抱著的姿勢最好。」

  姬鳳眠抱著小月亮走到楚博揚跟前,一邊說著,一邊張開手掌將楚博揚端平的胳膊肘往上頂了頂。

  楚博揚身子突然僵了一下。

  看姬鳳眠,沒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按著她指導的姿勢微微調整了一下。

  小太陽的樣子明顯舒服了很多。

  「對。」

  一個字,楚博揚像是得到了最肯定的誇獎一般,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樓若依轉頭,朝著沈繁星笑了笑。

  將她拉回了廚房,倒了兩杯水,坐在了餐廳里。

  「你母親那性子,其實我也算是很了解了,她跟楚博揚犟了這麼多年,想必肯定是有過不去的理由的,你母親當年失去過一個孩子吧,包括你,如今都才知道親生父親另有其人,這中間彎彎繞繞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情遠是你我都不能完全知道的。我大概能看得出你什麼態度,但是……你可別隨便招惹你母親哦,她要是發起脾氣,不開心起來,我可是很麻煩的……」

  沈繁星本來有些好奇她今天怎麼說了這麼多有關母親的事情,一般這種「別人家的私事」,她很少去過問。

  說到最後她倒是明白了,原來是怕她惹母親生氣,間接影響到她跟母親交好麼?

  實在覺得可愛的好笑。

  「原諒不原諒,他們兩個怎麼樣,決定權一直都是母親,我現在做的,就只是考慮如何才會讓她更幸福。不管她是報復楚叔叔,還是如何不原諒他,比起楚叔叔的傷心和痛苦,她應該不比他好多少。」

  樓若伊點點頭,「那倒是……我以前每次跟你爸鬧脾氣,看他那副小心討好的樣子,心裡也難過的很,明知道自己那樣很沒出息,但就是控制不住去心疼他,看他難過我比他更難過……」

  沈繁星笑了笑,誰又不是呢,嘴上說著最絕情的話,也同時是在自己的心上插刀。

  這是沒出息嗎?

  只不過是遇到了一個讓自己束手無措的人罷了。

  每個人的一生當中,也唯有這麼一個人而已。

  樓若伊嘆了一口氣,「不過我看你媽啊,想要再接受楚博揚,難。」

  沈繁星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是啊,想要讓她跟楚叔叔說聲沒關係,大概這輩子都沒有可能。她有她自己的驕傲,她的頭顱,從來不是用來跟誰低頭的。」

  「唉……」樓若伊又嘆氣,「這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嗎?要是我,先把你爸打一頓,然後再給他上藥!速戰速決,可不能拖這麼久……浪費那麼多時間,多不值得。」

  看樣子她們兩個出去也是多餘,乾脆就留在廚房裡幫著傭人一起做飯了。

  薄景川下午早早回來,看到楚博揚,微微挑了挑眉,往日裡都在外面看到他,這次轉移到了屋子裡,難免驚訝。

  從廚房裡找到沈繁星,她正在水池邊洗菜。

  「薄太太,我是不是給傭人的工資發多了?」

  正在旁邊擇菜的樓若伊往旁邊移了移,懶得看那兩個人秀恩愛。

  沈繁星轉頭看到西裝革履的薄景川正在站在她身側,笑道:「回來啦。」

  薄景川在她唇角吻了吻,手搭在她的腰上,看了一眼水管上流出來的水,微微蹙了蹙眉。

  還未等他開口說什麼,沈繁星便將一顆聖女果塞到了他的嘴裡。

  「水是熱的。」

  能感覺到嘴裡的聖女果有點溫度,薄景川才沒把剛剛到嘴邊的話說完。

  沈繁星擦了擦手,拉著他走出了廚房,走到外面將他的領帶解了下來。

  「怎麼回事?怎麼放人進來了?傅先生很中意母親。」

  沈繁星眸中染上淡笑,卻道:「那怎麼辦?」

  薄景川搖頭,「不大清楚。不過我想母親應該對我沒有偏見了。」

  他的立場這次表達的太明顯了。

  沈繁星笑道:「就不怕得罪楚叔叔?」

  薄景川勾唇,「怕是當初把母親從他手裡搶走,他就已經打算記恨我一輩子了。再多一次也無所謂。」

  說起他當初把母親接回來這件事情,沈繁星就想到了他為此中的槍傷,臉色剛剛沉了下來,薄景川扣著腰將她攬進了懷裡。

  「不過,我想如果有母親撐腰的話,他再記恨我也沒用。」

  沈繁星被他的話逗笑。

  他,還需要靠母親來撐腰麼?

  --

  晚餐的氣氛並不是很輕鬆,楚博揚坐在那裡,到底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姬鳳眠坐在旁邊,她不笑,只是一臉平靜,就讓人覺得嚴肅。

  楚博揚也不說話,擔心姬鳳眠會厭煩。

  實際上他現在,是忐忑如何面對晚餐後可能發生的事情。

  一頓飯下來,食不言寢不語貫徹到底。

  然後,楚博揚擔心的事情,也隨之而來。

  幾個人從餐廳挪到客廳,姬鳳眠直接道:

  「我今晚不回去。」

  楚博揚站在嬰兒車旁邊,搭在欄上的手在聽到姬鳳眠這句話的時候,像是觸電一般顫了一下。

  剛剛看到孩子們時浮出的幾絲笑意,瞬間被隨之而來的遽烈疼痛衝散。

  「我把那隻瓶子,當成是你給我的承諾。如果你連這唯一的承諾都做不到……你覺得你有什麼臉面出現在我的面前?」

  其他人一開始也沒太在意姬鳳眠一開始說她今晚不回去的話。

  可是說到現在,他們才紛紛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解地看向二人。

  楚博揚握在嬰兒床欄杆上的手越攥越緊,指節處泛著青白,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緊繃著。

  他沉默著,又沉痛著。

  仿佛陷入了一處絕境之中。

  姬鳳眠淡淡看著他,「如果控制不住自己,就離孩子們遠一點,再傷到他們,你乾脆別再活著。」

  愧疚越積越多,自己又不放過自己,活著也只不過是一種煎熬罷了。

  這話說的已經足夠嚴重。

  其他人也覺得已經算得上是過分。

  可楚博揚還是鬆開了手。

  姬鳳眠收回視線,轉身上樓,剛剛上了幾個台階,又停了下來。

  「那隻瓶子……」

  眾人齊齊看向她的背影,期待她要說什麼,但是她偏偏停了下來,沒再繼續說下去。

  最後逕自上了樓。

  留下一眾人,疑惑又擔憂地著看楚博揚。

  「是什麼承諾啊?你不會應了她要離開她吧?」

  樓若伊實在沒忍住問了出來。

  楚博揚只是搖搖頭,唇瓣顫動,卻沒說出一句話來。

  這個時候門鈴響起,傭人開門,楚君城走了進來。

  開門見山,「我來接我父親、」

  楚博揚有些僵直的眸子緩緩轉移到他的身上。

  閃了閃,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在泥沼中無限沉陷可以攀附的樹根一般。

  楚君城眉眼沉了沉,走上前,將他攙扶著朝著外面走去。

  楚博揚卻是猶豫。

  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向樓梯,剛剛姬鳳眠消失的地方。

  楚君城對楚博揚的小心,還有楚博揚後來的神情,終於讓沈繁星的眉心微微動了動。

  薄景川下一秒便握住了她的手。

  沈繁星扯扯唇角,雖是露出一個淺淡的笑來,但是擔憂還是遮掩不住。

  楚博揚的樣子看起來不是很好。

  她倒是還不知道,他當年還欠母親一個承諾。

  --

  回到別墅,楚博揚沒有讓楚君城進門。

  獨自一人進了別墅,那隻玻璃瓶還靜原封不動地立在茶几上。

  傭人上前給他送了一杯水,看到他站在沙發旁邊一動不動的樣子,有些害怕地放下水杯就退了下去。

  楚博揚幾乎站在那裡一個晚上。

  晚上傭人起夜被嚇的面容灰白。

  不過還是壯著膽子走了上去,戰戰兢兢地開口問道:「先生,您怎麼還不睡?」

  楚博揚還是一動不動。

  「先生……」

  楚博揚轉頭看她,她嚇地屏氣退了一步。

  「下去休息吧。」

  傭人連連應是,轉身近乎逃跑。

  腦海里全是楚博揚那張青白的臉,鮮紅的眸子,還有那像是磨砂磨礪鏽鐵一般的聲音,簡直像是從地底下爬出來的鬼魅一樣。

  不過傭人的出現,似乎拉回了楚博揚的神智,他緩緩抬腳,僵硬的像是樹幹一般的雙腿沒有及時打彎,若是沒有扶住沙發,他幾乎就要跌在地上。

  緩了好久,他才撐著扶手緩緩走到沙發上坐下。

  然後繼續盯著那個瓶子,繼續發呆。

  第二天等到傭人起早忙碌,發現他坐在沙發上,睜著眼睛靜靜看著茶几上的玻璃瓶。

  「先生,早餐想吃什麼?」

  有不知情的傭人上前來詢問,結果半天沒有得到回應。

  被另外一個傭人拉走。

  「先生怎麼了?為什麼一早上就盯著一個空瓶子看?」

  「什麼一早上,從昨天晚上回來,就一直盯著看,估計一夜沒睡。」

  「那個瓶子是怎麼回事?而且我看昨晚只有先生自己一個人回來,太太沒跟著一起回來。」

  「好像是先生之前送給太太的生日禮物,我昨天看到,貌似太太想要利用這個生日禮物離開先生。」

  「啊?為什麼,先生待太太那麼好,不過我看太太平時好像真的不怎麼待見先生,每次都不給先生好臉色……」

  另外一個傭人搖頭,嘆了一口氣,「他們兩個人年輕的時候肯定有什麼誤會吧。不知道太太到底在裡面寫了什麼,不過,她那麼想要離開先生,除了這個,也沒其他的願望了吧。」

  低低的聲音還是不可避免地傳到了楚博揚的耳朵里。

  眸子閃了閃,他也在想,想了一個晚上。

  躺在瓶子裡的那張紙條到底寫了什麼。

  可想來想去,除了她要求離開他,他找不到第二個答案。

  這麼多年,她但凡開口跟他說話,最多的就是要他放過她。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可以加以利用的把柄,她怎麼可能錯過。

  從昨天晚上坐到今天早上,又從早上坐到傍晚。

  傭人幾乎都是踮著腳尖做事,生怕發出什麼聲音驚擾到他。

  他完全像是一尊雕塑,沉默著給人一種像是已經沒了呼吸的樣子。

  客廳的位置,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可怕冰冷,裹著濃稠的絕望,了無生息。

  唯一證明他還活著的,是楚君城在外面摁響門鈴,他出聲拒絕讓傭人開門的時候。

  一直到晚上,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終於讓傭人們鼓起勇氣擅自給楚君城開了門。

  楚君城進門,直奔客廳,楚博揚視線還在盯著那隻玻璃瓶。

  「誰讓你進來的。」

  嘶啞的聲音讓楚君城額頭上的青筋直跳。

  他讓傭人給倒了一杯淡鹽水,接過來也顧不得尊不尊敬,扣著楚博揚的腦袋,便強行灌了他幾口水。

  衣服濕了大半。

  楚博揚揮手將楚君城手裡的水杯打碎在地。

  楚君城冷著臉,顧不得身上的狼狽,一把把茶几上的玻璃瓶拿到了手裡。

  楚博揚臉色猛然一變,仰頭看著他,一雙猩紅的眸子更顯恐怖。

  「給我!」

  楚君城去擰玻璃瓶的蓋子,楚博揚猛然站起身,將瓶子從他手裡搶了過來。

  「你幹什麼!」

  楚君城被他突然推了一個趔趄。

  穩住身形,看著楚博揚將瓶子抱在懷裡,盯著他一臉憤怒又防備的樣子,深深閉了閉眼睛。

  「父親,你現在的狀態,想不明白任何事情!配合醫生早點把病治好,我們在考慮其他的事情!你真的生病了,就算姬姨在你身邊又能如何,你沒辦法保證絕對傷不到她。你不是想要照顧她嗎?自己都照顧不了自己,怎麼去照顧她?」

  楚博揚抱著瓶子繞過他朝著樓上走去。

  楚君城大步跟了上去,站在樓梯下看著他的背影,怒道:「父親,請您面對現實。將她強行捆綁在你身邊,只會讓她更排斥你,分開也許是最好的選擇。那裡面也是您無法拒絕的承諾,滿足她這一生最後一個心愿,也許在她心裡,還能記住你是個曾經兌現了她承諾的人。」

  楚博揚身形頓了頓。

  楚君城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我最多給您三天時間,三天後,不管您同不同意,我一定要帶你離開這裡!」

  楚博揚最後還是抬腳上了樓。

  楚君城沒有離開。

  跟傭人問了楚博揚的情況,吩咐傭人去熬肉粥。

  楚博揚將自己反鎖在了臥室。

  坐在窗台上,手裡依舊拿著那隻玻璃瓶,盯著那裡面折起來的紙條。

  面對現實……

  讓他兌現他許給阿眠的承諾?

  那個承諾就是徹底放她離開嗎?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樣一個承諾。

  一旦兌現了這個承諾,那他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他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可是如果不兌現,她還會回來嗎?

  回來像個行屍走肉一般,認定他是個言而無信,連承諾都不會兌現的男人?

  他在她的心裡已經太不堪了。

  她說她有她自己的驕傲。

  她的意思是說被他強行困在身邊,是在抹煞她的驕傲和尊嚴麼。

  他不想這樣。

  她現在的一切都是好的,他不想讓她因為他有任何改變。

  可把她困在身邊,偏偏事與願違,但是如果放她離開,兩個人的人生再沒有任何交集,也是事與願違。

  怎麼做都不對。

  又是這樣,怎麼做都不對。

  伸手抓住了頭髮,整個人散發著濃濃的無助和絕望。

  楚君城端著肉粥上來敲門,無果。

  晚餐同樣如此。

  楚君城乾脆找人把門強行打開。

  楚博揚坐在窗台一動不動,手裡還拿著那隻瓶子。

  將粥放到一邊,他道:「能不能先把粥喝了?」

  「……」

  「父親。你的人生不是只有她一人。見過您的女兒了嗎?見過您的兩個外孫了嗎?這輩子是打算就只見他們那一面了是嗎?」

  楚博揚握著玻璃杯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沒有給過你的女兒半分疼愛,錯過了那麼多,就沒有想過要彌補她嗎?還有她的兩個孩子,剛剛出生才幾個月,你也不打算給他們你這個外公該給的疼愛嗎?」

  楚博揚抬頭看向楚君城。

  「有繁星還有兩個外孫在,你跟姬姨,這輩子都有割不斷的聯繫。」

  見楚博揚終於有了反應,楚君城微微勾了勾唇,「但這所有的前提都是你自己要健康,才能給予,補償他們。」

  他說完,端起粥遞了過去。

  楚博揚將手裡的瓶子放到了窗台上。

  「我現在沒胃口。」

  楚君城眉心動了動,卻也沒有勉強,將碗放到一邊,「那你什麼時候有胃口了再吃,記得喝水。」

  楚博揚點點頭,「如果我去見繁星和薄冕和薄郡,阿眠會同意讓我見他們嗎?」

  「她沒有權利不同意。」

  楚博揚眸子暗了暗,「……萬一她不高興,怎麼辦?」

  楚君城:「……」

  他又把自己繞進了一個死胡同里。

  「她肯定不會同意我去看薄冕薄郡,她覺得我有病……可我真的沒事,她不信我……」

  「不是她覺得,你是真的生病了。」

  楚博揚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暗啞又模糊。

  「你出去吧。」

  楚君城暗自深吸一口氣,沒有再繼續待下去。

  「父親,如果姬姨不同意你再見女兒還有外孫,你就真的不見了嗎?」

  「如果她不高興,那我……就不見。」

  房間裡又只剩下楚博揚,安靜地仿佛連呼吸都沒有。

  連空氣中漂浮著的灰塵,似乎都比他有存在感。

  他不想再讓阿眠恨他,

  可是,把她強行留在他的身邊,本就是在縱容她恨他。

  如果他如她所願的離開,像君城說的那樣,她還能記住他是一個兌現過承諾給他的人麼?

  畢竟比起她對他滿心的恨意,在她的心裡占據一處淨地,對他來說,誘惑力也的確太大。

  真的要放過她嗎?

  一旦放過,他們這一生,便真的沒有任何交集了。

  可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無非也就只有這唯一一個。

  而且還是只有他,才能給她的。

  再次將視線放到玻璃瓶子上,明明臉上的表情幾近沒有,但是卻又清晰地感覺到他此刻再次陷入無盡的糾結和複雜當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把玻璃瓶拿了起來,猶豫了很久,終於把手,放到了玻璃瓶的蓋子上……

  楚君城在客廳電話處理了B城一些事務,忙完已經十點多鐘。

  朝著樓上看了一眼,略帶疲倦的臉上,線條倏然間繃緊,俊朗的眉眼透著很濃很稠的情緒。

  他站起身,眉眼陰沉著想要上樓查看楚博揚的情況,結果剛走沒幾步,樓上便傳來一陣腳步聲。

  沒多久,他便看到楚博揚出現在客廳。

  楚君城有些意外。

  「您……」

  楚博揚手扶著扶梯,臉上是帶著病態的蒼白,他看著楚君城,雙唇輕顫著,緩緩道出幾個字。

  剛剛開口被打斷的楚君城在聽到楚博揚的話後,臉上是掩飾不住地驚訝。

  --

  第二天一早,姬鳳眠和樓若伊在樓下照顧孩子。

  沈繁星在房間收拾,中途接到了薄景川的電話。

  僅僅幾秒鐘的時間,沈繁星臉色便變了,疑惑又驚訝。

  她收起電話下樓,走到姬鳳眠身邊。

  「楚叔叔今早走了。跟楚君城一起回了B國。」

  【本來想要寫完一起發出來的,結果八千字都沒有寫完。明天寫不完這對cp我把腦袋割下來給你們當球兒踢!(??ω??)×禁止抬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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