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頁
丁薇點到即止。
周佛海本來對這話題意興闌珊,聽到最後一句,忍不住抬眸看了眼丁薇:“你繼父……現在怎麼樣了?”
“我希望他和我母親都安好無恙。”
周佛海把話題拉回最初:“回到王天風,繼續。”
“我擔心王天風已經變了,他會開始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了。他現在的確看似站在我們這邊,但如果李主任能許以更高利益,難保他會倒戈。“
周佛海贊同:“你的想法不無道理。你說他在你人選名單上,你的名單上還有誰?”
“如果周先生要李主任知道這封信的來處,王天風是最好的人選;如果周先生不想李主任知道這封信來自哪裡,我自會另外找人去辦這件事。”
“那就讓王天風去吧,你盯著王天風,李士群要考驗他,交給他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吳世寶——如果王天風倒戈,你找機會讓日本人知道吳世寶的死因。”
如果王天風不忠,就棄之——這就是周佛海的打算。
丁薇把信收好:“我這就去辦。”
“我太太一直一直和我念叨,說你預產期快到了,讓我對孕婦照顧一點。”周佛海道,“明家的長子長孫,明鏡和明樓想來也是十分重視,對你萬分緊張吧?”
丁薇避開周佛海的試探:“孕婦不是易碎的瓷器,大姐起初有些過度緊張,不過沒關係,就當觀念交流吧,身體是我自己的,我自然不會當兒戲。”
“我知道明鏡對明樓從政意見很大,現在呢?”
“明樓是我丈夫,是明鏡的親弟弟,他一意孤行,我們再不贊同,除了支持,還能怎麼辦呢?”丁薇知道周佛海得不到答案不會罷休,只好提了一句。
對這個答案,周佛海仍然不滿意:“你這個快當媽的人,對自己的孩子就沒什麼打算?日子可是過得很快的,當初幼海出生的時候我還記得,一眨眼,這小子已經開始和我對著幹了。”
“從小母親都告訴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我自己做的選擇我自己負責,他人無權干涉。”
“即使是你母親?”
“即使是我母親。”丁薇知道話說到這裡,不說清楚是不行了,“我會堅持自己的選擇,但因為他們是親人,所以他們不諒解,我會努力說服他們。如果實在不行,適當隱瞞也是一種辦法。”
也就是說,明鏡對她的事情並不是十分清楚,而她也在說服明鏡接受她和明樓都和新政府綁在一起這件事。
“上次你替我去見的那位雨農先生,你怎麼看?”
這個問題丁薇等了許久,此刻周佛海終於問起,她答:“這取決於周先生希望我怎麼看。”
周佛海笑了,明樓的這個女人,談不上多聰明,可卻又不笨,她的聰明,讓你覺得恰到好處,她的愚蠢,讓你覺得無傷大雅。
太聰明的人他用的不放心,太蠢笨的人他不敢用,而丁薇,縱然有蠢笨的時候,站在日本人的角度,卻拿她無可奈何。
就好像她對“雨農先生”的身份已經心裡清楚,但她卻直覺這事不能明說。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這個女人有一種愚蠢的天真和堅持,所以她才會問,周先生希望她怎麼看。
“但說無妨。”
“據我所知,東亞的文化里,極其講究忠誠。我很難理解那種……所謂的寧死不屈。”
“哦?”周佛海有點興趣,“繼續說。”
“我承認忠誠很重要,比財富和權力重要,但是和性命相比,我認為性命更重要。”
“所以?”
“我不太明白,周先生希望我說出什麼樣的答案,畢竟,忠誠沒錯,審時度勢也沒錯。”
周佛海問:“那你會做一個怎樣的人?”
“理想狀態下,做一個忠誠的人。”
可現實又怎會是“理想狀態下”呢?
“你膽子倒挺大。”周佛海話里雖帶著責怪,面上卻擒了笑,丁薇的答案,深得他心。
“我和周先生能坐在一起,我願意為周先生辦事,難道不就是因為我們看法一致嗎?”
“有道理。”周佛海道,“有沒有想過——算了。”
“周先生?”
周佛海的欲言又止讓丁薇奇怪:“您想說什麼?”
“等你孩子出生以後再說吧!”
周佛海不說,丁薇便不追問。
離開之前,周佛海卻又叫住了她:“明台真的是毒蠍嗎?”
丁薇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轉過身:“我不知道。”
“那我換個問法,汪曼春是抗日分子嗎?我要聽實話。”
“對不起周先生,我不知道。”丁薇堅持著自己在這件事中的身份,“我和汪曼春是私人恩怨,至於密碼本,還有第三戰區,從我的角度,都是意外。”
“意外?”周佛海似是在自言自語,又似是在說給丁薇聽,“很不錯的意外。”
“不錯?梁仲春死了家屬,明家差點也都死在汪曼春手裡,這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