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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她好不安啊,莫名有種心虛的感覺,他還不如發個脾氣和她吵一架呢。
不好,她為什麼要這樣想?難不成是和溫令儀見過面,被他傳染了?
甩甩頭,把稀奇古怪的想法甩出去,姬玉小跑回陸清嘉身邊,往他旁邊一坐,陸清嘉看過來,見她額頭薄汗,便抬起袖子為她擦拭。
他難得穿窄袖,這讓他整個人越發顯得氣質如竹,挺拔清雋。
她看著他雪白冰玉似的臉,感受著他溫熱的手指,他眉心鳳翎因著兩人那般肆意的作為更規整了一些,姬玉抬手摸了一下,他微微眨眼,修長的丹鳳眼裡清澈如水,半點塵埃不染,讓她仿佛看到了他若不經歷一切苦難該是什麼模樣。
「這麼快就回來了?」陸清嘉問她,「摘完了?」
這是他選的地方,他種的蒼梧,林子裡有多少罕見名貴的靈植他再清楚不過,他覺得姬玉那種性格,沒給他拔光就不錯了,不該這麼快回來的。
姬玉放下手抿唇看了他一會,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是早刀早超生吧。
「你看見那支簪子了?」
陸清嘉沒料到她會突然提起這個,他還在思索怎麼不著痕跡地談及這件事,才能讓她不反感,她主動了,他難免有些不安。
「我……」他站了起來,轉過身去背對著她,「我是看見了,夜裡它自己跑了出去,我不曾動你的戒指。」
姬玉是真覺得陸清嘉不該是這種反應,他那樣的人……好像時時刻刻都該更自我的,他現在變得似乎更在意她的感受了。
姬玉站起來走近一些:「我知道你沒動,也知道它是自己跑出來的,我方才見過溫令儀了。」
陸清嘉倏地轉過身來,手中化出鳳皇弓,立刻便要去追那條半龍。
「他還敢找到這裡,我這次一定要殺了他。」
他抬腳便走,姬玉拉住他說:「我已經把他趕走了,簪子也還給他了。」
陸清嘉額角青筋直跳,僵在那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夜裡就看見了,為何當時不問我?」姬玉抓著他的衣袖,聲音有些低。
陸清嘉聲音比她還低:「你很累,正睡著,不應拿這些事擾你。」
姬玉繞到他面前仰頭看他:「可若是以前,哪怕我睡著了你也會把我叫醒問清楚才行,你忍到現在什麼都不說,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如果不是他來找我暴露了這件事,我完全看不出來你知道了,你這樣……讓我很意外。」
「意外到有些無所適從。」姬玉眼睫顫了顫,「甚至覺得我好像真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你不會。」陸清嘉拉住她想垂下的手,「我信你。」
姬玉曾經幾次要求他給她信任但一無所獲,兩人之間鬧得十分難看。
如今他真的給了,還這般無條件,姬玉反而有些不適應了。
她沉吟片刻道:「為了離開九重天,我是對溫令儀用了些手段的。」
她咬了咬唇:「我從墮仙雲湖上來時就知道你代我受傷了,那時我就想著要儘快離開……後來我做了一個夢,好像被拉進了你的夢魘,我看到你很痛苦,看到你在求救,我那時就決定,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回來救你。」
她看著他:「我想回來救你,我那時不懂那個無論如何都要走的念頭是為了什麼,但現在知道了……我想回來救你。」
陸清嘉怔在原地,思及自己那備受折磨的漫長夢魘,清楚記得他的確曾向她求救。
她竟然有所感知。
是因為精血嗎?
陸清嘉嘴唇動了動,姬玉紅著眼睛說:「我和他沒什麼的,我不喜歡他,方才他來找我,我已經都和他說清楚了,東西也還回去了,那時拿了是怕他不准我走,我知道他找我是想利用我對付你,我不會讓他得逞的,我不會讓任何人用我來要挾你,死也不會。」
「我知道。」
陸清嘉抱住她。
「別說了。」
他聲音有些難掩的哽咽,他當然知道她不會了,在九重雲霄他就見過了,為了不讓澤蘭仙君抓到迫他就範,她不惜跳下墮仙雲湖。雖說她可能也是受夠了那般被動,不想再活下去了,可他的原因肯定也是在的。
在他對她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的前提下,她還會那樣選擇,他當然清楚明白她的心意。
正是因為如今的這份清楚明白,才不會再隨意懷疑她質問她。
「是我的錯。」陸清嘉的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輕輕摩挲,「玉兒,這是我此生第二次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他傷害她,選擇龍骨丹而不是她,最後還要她放棄自己來保護他,實在失敗。
他此生第一次覺得自己這般無用是五萬多年前全族被滅的時候。
今日這般,是第二次。
姬玉當然知道他的未盡之言,她從他的懷抱里離開,看到他失魂落魄地無聲落淚。
姬玉從不知道原來男人的淚水也能那麼多。
尤其是陸清嘉那般看起來陰鬱俊美,不為世情所擾的鳳凰,真的很難想像他掉眼淚。
她抬手為他拭去臉上的淚痕,可她越是如此他眼淚掉得就越凶。
最後他像終於控制不住了,抓著她的手狼狽地退回床邊,落寞地坐下,抱著她將臉埋進她頸間。她垂下眼去,看見他肩膀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