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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折了老臣的壽。殿下所為,皆為陛下、為家國,是仰賴效仿陛下,老臣焉敢居功?」謝太傅低頭回道。

  「他可不是效仿朕。朕尚得隱忍六年不得發。」玄漢帝看著玄玉韞,神色複雜,最終也只嘆一聲:「好些年了,朕稍想查驗,士林就會說,朕是要用莫須有的罪名,動有功之臣了。」

  「他扈家的聲名,可真是好的無可指摘啊。」玄漢帝嘲弄地笑了一聲,這笑聲里,透著森然的冷意。

  如果不是扈玉嬌和謝珠藏在賞梅宴上起的衝突,這偽善的面具,恐怕還揭不開今日這一角。

  「文人士子,多有偏頗。」謝太傅謹慎地道:「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今日一過,朝野只會高贊聖明無過陛下,純孝仁善無過太子殿下,這才感天動地,天佑陛下,天佑我玄漢。」

  「好!」玄漢帝終於得到謝太傅這句話。謝太傅是文人士子之首,他的話至關重要。今日之事,天下本知玄漢帝病重,他卻以無恙之身現身。眾說紛紜,難保不會有人指摘他陰謀設局,毀他身後史書萬年名。

  「有勞太傅。」玄漢帝微笑道,這才命人把謝太傅送了出去。

  朝臣皆走,養心殿裡便只剩下父子三人,陡然靜了下來。

  高望靜悄悄地關上了正殿的門,將穿堂的的那些帷幕也關在了門後。養心殿忽地暗了下來,玄漢帝的臉在燭火中忽明忽暗。

  「父皇,您還是瘦了啊。」玄玉韞先定定地開了口。

  玄漢帝雖然不是面若菜色,也沒有瘋狂地咳嗽,可他的削瘦卻是肉眼可見的。

  「朕大病一場,生生給你氣活過來了,能不瘦嗎?」玄漢帝瞪他一眼:「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你,你倒好,扈家罪人來的第一天,就讓朕不得不把他下了詔獄!朕好在是已經好了,否則,你難不成還真打算剜肉來!?」

  「是。」玄玉韞想都沒想,當即就應道:「兒臣原也不知道父皇已經好了。」

  玄漢帝原本臉上的親近之色竟微微收斂了些,他繃緊了身子,神色莫測地看著玄玉韞:「朕見你處事乾脆利落,還當你跟朕父子連心,心意相通。卻原來,你當真不知道朕已經好了?」

  玄玉韞坦然而無畏地應道:「父皇有天護佑,一定會好起來的。兒臣乾脆利落,不過是想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而且,便是父親好了,為著父皇身子更上一層樓,兒臣身上的肉,剜就剜了。」

  主動權,從來都在玄漢帝身上。如果當時玄漢帝不出聲,玄玉韞已放下話,就只能剜下一塊肉來。

  玄漢帝緊繃的肩膀緩緩地鬆了下來,怒斥道:「淨胡鬧!你不信天師,怎麼偏信了偏方這種莫須有的東西?你給朕好好地顧惜著身子。還跪著作甚,膝蓋不嫌疼?趕緊起來。太醫呢?」

  玄玉韞在玄漢帝眼皮子底下給膝蓋上了藥,玄漢帝嘴上雖然說著嫌棄的話,可明眼人都瞧得出,這是父子之間的親昵。玄漢帝更是賜了玄玉韞回毓慶宮的步攆,而此時,三皇子仍跪在地上。

  玄玉韞走出養心殿,只覺得天地遠闊而清朗,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

  「韞哥哥!」不遠處,謝珠藏朗聲喚道。

  玄玉韞倏地看過去——朝覲的吉服仍沉甸甸地穿在謝珠藏身上。他想都沒想,立刻就疾步向謝珠藏走去。謝珠藏也朝他走過來。

  他們的腳步越來越快,幾乎要奔起來。

  風從他們的身側吹過,明明還是這秋風,卻再不像在養心殿中那般陰冷蕭索,反而讓人覺得是催熟了碩果的可人之風。

  「阿藏。」他們終於相遇,玄玉韞沙啞地開了口。在養心殿裡的鎮定、冷靜、自若,在謝珠藏面前都碎得無隱無蹤。他將自己疲憊、困頓、脆弱的一面,毫無保留地展露在謝珠藏的面前。

  謝珠藏定定地站在玄玉韞的跟前,借著寬袍,與他十指相扣。

  玄玉韞的手素來乾燥,此時卻滿是冷汗。

  謝珠藏的心一下就揪緊了,她認真地看著玄玉韞,聲音柔和卻又堅定:「韞哥哥,我們回家。」

  玄玉韞一愣:「回家?」他有些怔愣地將這兩個字反覆咀嚼,漸漸地握緊了謝珠藏的手,鄭重地頷首:「走,我們回家。」

  *

  養心殿裡,玄漢帝靜靜地看著玄玉韞和謝珠藏攜手相遇的背影,臉上浮現出了怔忡的神色。過了會兒,他低聲吩咐高望給謝珠藏也準備了一抬步攆。

  直到玄玉韞和謝珠藏都消失在拐角處,玄漢帝才收回視線,轉向三皇子。

  三皇子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臉色慘白,一聲也不敢吭。

  「你跟扈玉嬌的婚事,還做數嗎?」玄漢帝如閒話家常一般問道。

  三皇子大駭,幾乎說不出話來。玄漢帝也不急,沉靜地等著三皇子開口。

  三皇子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緊繃著臉皮道:「扈大將軍……不、不是,犯官下毒謀害父皇,兒臣怎敢和此等惡人的女兒成親呢!」

  「這不是你求來的嗎?」玄漢帝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救的人,分明是趙二姑娘吧?」

  三皇子手一軟,差點整個人癱軟在地上。他勉力撐起自己的身體:「兒臣……兒臣愚鈍!」

  「愚鈍?」玄漢帝加重了聲音將這兩個字又重複了一遍,冷笑道:「這天底下還能有比你更聰明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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