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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二公子是個伶俐人,說話輕鬆快意,讓人一下就將心頭的陰霾去了大半,笑出聲來。
謝大公子比阿藏大上五歲,如今已經成家,聞言無奈地道:「二弟,難道你沒惦記過?」
謝二公子訕笑地抱起一旁的謝持星:「我不惦念,我可跟著持星享了福。」
謝持星是謝大夫人的老來子,自然是備受寵愛,謝太傅也親手給他做了架鞦韆。
謝持星手裡正愛不釋手地抱著謝珠藏的禮物——一輛小鳩車,正眼巴巴地等著眾人停下來,好讓他去地上跑一跑。冷不丁地被謝二公子抱起來,他還有點兒懵,抬首就把鳩車磕到了謝二公子的下巴。
謝持星心疼地抱著鳩車:「我的鳩車要磕壞了!」
眾人哈哈大笑。
謝大夫人看著謝珠藏的眼神,又更柔和幾分:「阿藏每次送回來的禮,持星都很喜歡。」
區別在於,以往是謝大夫人提點槐嬤嬤準備,而這一次,是謝珠藏讓槐嬤嬤主動去問的。
謝珠藏欣然一笑:「喜歡,就好。」
玄玉韞卻對鞦韆有些蠢蠢欲動。幼時宮中自然也有鞦韆,但是玄漢帝允許他的其他弟弟妹妹們坐,卻偏不許他和哥哥坐。哥哥年長些,玩心沒那麼大,他可是盯著那鞦韆,垂涎三尺了很久。
謝太傅看到了玄玉韞的眼神,畢竟是師生,玄玉韞如今還遠沒修煉到不動聲色的地步。
謝太傅捋了把鬍子:「一會兒啊,大孫、二孫、爾雅,你們領著殿下和阿藏在園子裡好好逛一逛。至於鞦韆……」謝太傅賣了個關子,見玄玉韞脊背微微繃緊,謝太傅慈愛地一笑:「鞦韆也坐得,只是不可過高。」
玄玉韞眼前一亮。
「那我呢?那我呢?我也想跟哥哥姐姐一起玩兒!」謝持星因為謝珠藏的禮物、玄玉韞救過他的緣故,對他們有天然的親近。此時一聽祖父的話里只提到了大哥和二哥,偏偏把他漏下了,當即就揚起了鳩車,不滿地抗議。
謝二公子及時地縮了一下頭,嘟囔道:「持星啊,你悠著點,別又把鳩車磕到哥哥的頭上了。到時候,哥哥的頭磕破了事小,你鳩車要是磕壞了,你這一嗓子哭的,能把哥哥嚇得三魂丟了六魄。」
眾人都被謝二公子逗樂了。倒是謝爾雅,笑容有幾分勉強。畢竟,謝珠藏五歲時的事,她一點兒也不知道。而謝家三兄弟之間的情誼,她也實難融進去。
謝太傅含笑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啊你,帶上持星吧,小輩們一道玩也好。不過……」謝太傅朝謝珠藏招了招手:「阿藏,你得讓祖父刻上身量,再跟他們去玩不遲。」
謝珠藏欣然應允。
他們走到正廳,謝珠藏果然在第三根柱子的下方摸到了一條刻痕。
玄玉韞也彎腰去找,忍不住道:「好矮。」
謝珠藏瞪了他一眼,口中小聲嘟囔:「韞哥哥那時候,也不、不高呀。」
大家都是五歲的豆芽兒,誰還能比得過誰不成。
玄玉韞瞥她一眼,揚聲對謝太傅道:「太傅,不如替孤在阿藏身邊,也刻一條吧。」
謝太傅自無不允。
謝太傅替他們刻完,顫顫地摸上替謝珠藏新刻的刻痕,又想要伸手去摸謝珠藏的頭頂。可他的手伸到一半,卻又縮了回去:「我們的阿藏,長大了啊。」
這一句話,沒有謝大夫人話語中對謝珠藏為人處世的讚賞,而只是再單純不過的,老一輩,對於兒孫長大的萬千感慨。
謝珠藏看到,謝太傅的眸中似有淚光。
可不等她確認,謝太傅就朝玄玉韞行禮,然後轉身踱步下台階,施施然道:「你們幾個好生玩,在這兒逛園子也成,去凌波亭泛舟也成。大郎,你跟我走。大郎媳婦,等午膳時候你再來叫他們。」
謝珠藏等人恭敬地目送謝太傅等人離去,等看到長輩們的影子消失在月門,謝二公子立刻就活絡起來:「殿下,凌波亭泛舟?」
比起盪鞦韆,當然是凌波亭泛舟好玩。
玄玉韞有些遲疑地湊近謝珠藏耳語了幾句,謝珠藏撇撇嘴,哼應了一聲。她話音才落,玄玉韞就「痛心疾首」地道:「阿藏想盪鞦韆。」
謝珠藏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他分明說的是:「你看看,孤如今比你可高上一個頭。」哪有半個字扯到了「盪鞦韆」上!
玄玉韞看著謝珠藏,唇邊也有狡黠的笑意:「阿藏,你不想嗎?」
謝珠藏啞然無聲。
她還真想。
謝珠藏有些氣,可只好點了點頭。
謝二公子一聽是謝珠藏想,當即就道:「那咱們就去盪鞦韆。祖父沒過幾月就會來查這鞦韆的繩索是否穩當,不用擔心。」
謝二公子舉著謝持星,歡聲笑語地帶著他們往鞦韆處走。
謝爾雅落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一家子親密的背影,只覺得滿心疲憊。
她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第51章 心旌搖
謝爾雅雖然知道自己是一定要跟上去的, 可她的心情沉重,只覺得雙腿像黏在了地上,怎麼也邁不開步子。
同樣是年幼失怙, 她與謝珠藏相比, 就是一個在地下,一個在天上,如有雲泥之別。
畢竟, 謝珠藏跟謝家這三兄弟, 才是真正血緣親近的家裡人。哪怕他們不時常見面,可謝珠藏一來, 她便是眾星捧月,當之無愧。